原以為這戴將軍會是健碩大汗,可其人竟看著比謝大人還要瘦弱些許,全然就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他懷中靠坐的女人推了推他的肩膀,嬌聲道:“大人,你快睜眼瞧瞧,人都過來了。”
戴將軍睜了睜發沉的眼皮,“何事?”
向夜闌剛要開口,便被方才自己還在打顫的謝大人攔了下來,硬著頭皮擋在她的身前:“本官乃京城四品官員謝方瑞,奉陛下之命來請戴將軍出兵,共退君城外敵!”
放在京城那樣掉個花盆都能砸死一個文官的地方,謝大人的四品官銜的確只能屈屈膝,但用來與區區君城守令戴將軍來叫板,已是綽綽有餘。
但正如向夜闌所預料一般,戴將軍滿是不在乎的冷哼一聲,道:“本將這些君城官員,可一向不受你們這些朝中人的管教,出兵,本將為何要出兵?那些胡人本就沒有入城的機會,何必多此一舉,若他們真有改到攻京的跡象,本將自會帶兵將其截斷的!”
好生傲氣。
謝大人想來也是未料到戴將軍會如此巧舌如簧,一時間啞然失語,竟不知該如何反駁眼前人才是。
他到底還是不悉這些無賴之道,束手無策。
只聽身後傳過向夜闌的聲音:“戴將軍,君城雖不受京城管轄多年,但軍令如山,你也要抗旨?”
戴將軍認真打量了向夜闌兩眼,彼時入京朝拜新天子,他倒也遠遠見過向夜闌一面,見此人的長相對得上,戴將軍才相信二人並非是假冒他人名姓。
“軍令同是這個道理。”
戴將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也不知他是被酒氣蒙了心智,還是本人就如此頑劣:“縱然是娘娘親臨,末將也只憑自己的心意做事,何況您在末將這兒,說話還不敵這位謝大人有分量。”
他流裡流氣地捏了一把懷中女人的腰,戲謔道:“在末將的眼中,這才稱得上是女子該做的事,至於其他的……只能算是陛下嬌慣著您,放縱而已。若真要說,女子所言,在末將這的確是無足輕重,不可信,只能當作戲言而已。”
謝大人在心中為自己壯了壯膽,大聲呵斥過去:“大膽!皇后娘娘也是你可以隨意評說的?快給娘娘認錯!”
映顏更是氣得臉色青白,附在向夜闌耳旁低語:“娘娘,待事情平定以後,屬下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頓,真是不分青紅皂白,只知說弄別人的是非!”
許是見識了太多這樣的人物,向夜闌對戴將軍所言竟沒有太大的波瀾,甚至稍稍轉過頭,輕聲與映顏說笑:“要我說的話,距你實現願望應該已經不遠了。”
向夜闌徑直繞到了戴將軍的身前:“戴將軍願不願聽我這女子傳下來的軍令,我暫且不問,既然戴將軍早就知曉君城後城外有胡兵駐紮,為何從未出兵鎮壓,任由胡兵在城外紮營?又為何,從未向上彙報戰情?我依令來治戴將軍知情不報的罪,應當沒有問題吧?”
聽了知情不報四字,戴將軍的臉色微微一變,雖是態度好了些,但又明裡暗裡的岔開話題:“非是末將不肯出兵,只是謝大人方才所言還不夠清楚,萬一那些胡兵只是途徑君城,那末將所做的事——不就是挑起兩國事端嗎?”
“你!”
謝大人見戴將軍把過錯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氣急下抓緊了胸口:“你,你!滿口讒言!陛下的旨意,你卻要汙本官的清白!”
那戴將軍的言外之意便是謝大人所言模糊,恐有與向夜闌勾結,假傳聖旨的嫌疑,分明是比方才還要惡毒數百倍。
戴將軍卻絲毫不在乎:“末將便直說了,無論如何——末將都根本不相信你們所傳的口諭,連道聖旨都沒有,也想調動君城的兵力?白日做夢!除非是陛下親自到末將面前來討,否則請恕末將不能從命。”
所謂地頭蛇,倒也就是這麼一回事。
華國此時本就面對胡國發難,若連自家將領都是這份心思,那真是要亂做一團,沒什麼可抗爭的餘地。
向夜闌嘆了口氣,兀然抽出了謝大人腰間的佩劍,連謝大人都被向夜闌的舉動嚇了一跳:“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萬萬不能衝動啊,哪怕這戴將軍有眼無珠,也犯不上您為此填命啊!”
“國家存亡之際,若無天子,何來家國朝臣……”
她無奈地搖著頭,將劍緊緊攥在了手中。
向夜闌所為,在外人眼中不過是想要以身殉國,求個兩全,無論是國破國在,都能尋上一個為國而自行了斷的鏗鏘名頭,除了性命已逝,那著實是“百利而無一害”,甚至還能振奮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