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回應向夜闌,她賣力的回想著薄昭旭曾說過的原話:“王爺還曾說過,若是想讓我夫君平安回來,那便要燒掉他所有的詩稿著作,可——這怎麼行?那可全都是他的命啊,真燒了,他定是受不住的!王爺這意思,豈不就是威脅。”
這就像是薄昭旭的作風了。他不會費勁心思去討所有人的喜歡,至於那些無足輕重的憎怨,他又如何會在乎?
向夜闌並未急著反駁林婕的觀點,而是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林夫人,我想問你,這些遺留下來的詩稿,還有高尚書的命,你更在意哪一樣?”
“闌兒,你這話是何意?這幾張書稿,哪能比得上人命重要。”
向風有些詫異向夜闌竟對此事如此薄情,縱然薄昭旭待她再好,難道就一點同情這位林婕夫人的感慨都沒有?
偏生向夜闌話裡的意思,連向風都能在無意間有所察覺。
“自然是夫君的命更重要了!可……”
林婕訕然地垂下頭,瞧著很是失落:“夫君就是我的命,可那些我看不懂的詩稿,就是他的命,就算我做主燒了那些詩稿,將人救了出來,夫君問起,我也是對不起他的。我懂他有多珍視這些。”
“我現在不是在逼著林夫人你燒掉那些詩稿,而是希望你能理解王爺的用心。做法雖是傷人,但卻是唯一的辦法。”
向夜闌話音未落,便又刺激到了心思敏感的林婕:“怎會?若不是王爺燒掉了那些可以作證的詩稿,夫君這會兒,早被放出監牢了!”
她這番話,著實是讓向夜闌有些頭疼。
“那林夫人有沒有想過,要是高尚書的詩稿能夠作為洗刷自身冤屈的證據,那為何有人用這首詩來彈劾高尚書,卻能成功?敢用詩作來諷刺天子,犯下多少罪證?讓高尚書人頭落地,應當是足夠了。”
林婕啞然失聲,向夜闌便繼續說下去:“那些陷害高尚書的人,自然是恨不得他被早些定罪,從其他詩稿中也深究出一些毫不靠譜的“罪證”,就算先帝不信,可要是有人想用這些東西來做文章,應當不成問題。”
向夜闌對林婕的提醒已是十分清楚,高尚書入獄,無非是朝堂派系之間的鬥爭,無論高尚書是如同旁人所言的從未站在任一陣腳,還是如傳言一般與薄昭旭政見相悖,薄昭旭都不會用這種見不得光的事來剝除高尚書這個朝中文人。
他也有瞧不起的手段,舉報猶甚。
政見相佐絕不會取代一個人對那個生命本身的關心。
若不是薄昭旭以一種令高尚書的親眷與摯友難以理解的方式燒掉了所有詩稿,只怕現下等著高尚書的,就不是長達一年的牢獄生涯,而是不能被稱為罪證定了罪,冠上一個“罪證齊全”的名頭,如今能給林婕緬懷的,就只有墳前的萋萋荒草了。
而這種幾乎只能換來罵名的方式,只有薄昭旭去做才有作用,林婕燒了那些詩稿,同樣可以銷燬一切證據,但又在無形之中製造了更為有利的罪證——高尚書在獄外的親眷心虛慚愧,畏罪燒燬了所有的罪證來逃脫處罰,足以證明高尚書的罪過深重,按律令當斬。
所以這個鍋,只能薄昭旭這個“小可憐”來背下了。
不過向夜闌琢磨著,薄昭旭大抵還是十分賞識這位高尚書的才華的,否則也不必擔上如此罵名。
林婕後知後覺的開了竅,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狹隘了。我當時哪知王爺到底是和用意,光想著王爺竟如此不近人情,連一點念想都不肯給人留下。如今清醒了,我也明白了,等一會兒回去,我便將他那些詩稿重新找出來燒掉。”
繞來繞去,竟還是繞回了向夜闌用來舉例子的詩稿上,說明這林婕夫人還是隻懂了小半,姑且能理解向夜闌所說的大致意思。
她連忙叫住急著想要離開的林婕,“林夫人先別急著離開,燒詩稿這一事,主要是當時為了保全高尚書而想出的計策,現在已經不必再狠心焚稿了。畢竟王爺將要登基,不必再面對先帝所施下的壓力,到時候,王爺一定會讓高尚書平安回家與你團聚的。”
林婕連連點頭道著好,向夜闌越是待她客氣,她便越是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好像她在無理取鬧似的。此事一經說通,她只與向夜闌客氣了幾句,便尋了藉口匆匆離開,以免接著難堪。
她走後,向風忍不住對向夜闌感慨道:“這林夫人性子毛躁,沒冒犯著了吧?我都未想到這一層,竟是讓你想到了,你倒還挺了解王爺的!這人能平安放出來就好,等一等,也著實沒什麼。”
向夜闌想不瞭解薄昭旭哪兒行,畢竟那男人也是要哄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