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ual civilizatio
)自傲。我們也許必須丟掉這種沒有理由的自傲,必須學習承認東方文明中所含的精神成分(spi
ituality)實在很少。在積極方面,我們應當學習瞭解、賞識科學和技術決不是唯物的,乃是高度理想主義的(idealistic)、乃是高度精神的(spi
itual);科學和技術確然代表我們東方文明中不幸不夠發達的一種真正的理想主義,真正的“精神”。
第一,我認為我們東方這些老文明中沒有多少精神成分。一個文明容忍像婦女纏足那樣慘無人道的習慣到一千多年之久,而差不多沒有一聲抗議,還有什麼精神文明可說?一個文明容忍“種姓制度”(the&n)到好幾千年之久,還有多大精神成分可說?一個文明把人生看作苦痛而不值得過的,把貧窮和行乞看作美德,把疾病看作天禍,又有些什麼精神價值可說?
試想像一個老叫花婆子死在極度貧困裡,但臨死還念著“南無阿彌陀佛!”——臨死還相信她的靈魂可以到阿彌陀佛所主宰的極樂世界去,——試想像這個老叫花婆子有多大精神價值可說。
現在,正是我們東方人應當開始承認那些老文明中很少精神價值或完全沒有精神價值的時候了;那些老文明本來只屬於人類衰老的時代,——年老身衰了,心智也頹唐了,就覺得沒法子對付大自然的力量了。的確,充分認識那些老文明中並沒有多大精神成分,甚或已沒有一點生活氣力,似乎正是對科學和技術的近代文明要有充分了解所必需的一種知識上的準備;因為這個近代文明正是歌頌人生的文明,正是要利用人類智慧改善種種生活條件的文明。
第二,在我們東方人是同等重要而不可少的,就是明白承認這個科學和技術的新文明並不是什麼強加到我們身上的東西,並不是什麼西方唯物民族的物質文明,是我們心裡輕視而又不能不勉強容忍的,——我們要明白承認,這個文明乃是人類真正偉大的精神的成就,是我們必須學習去愛好、去尊敬的。因為近代科學是人身上最有精神意味而且的確最神聖的因素的累積成就;那個因素就是人的創造的智慧,是用研究實驗的嚴格方法去求知、求發現、求絞出大自然的精微秘密的那種智慧。
“真理不是容易求得的”(理未易察);真理決不肯自己顯示給那些憑著空空的兩手和沒有訓練的感官來摸索自然的妄人。科學史和大科學家的傳記都是最動人的資料,可以使我們充分了解那些獻身科學的人的精神生活——那種耐性、那種毅力、那種忘我的求真的努力,那些足令人心灰氣餒的失敗,以及在忽然得到發現和證實的剎那之間那種真正精神上的愉快、高興。
說來有同樣意味的是,連工藝技術也不能看作僅僅是把科學知識應用在工具和機械的製造上。每一樣文明的工具都是人利用物質和能力來表現一個觀念或一大套觀念或概念的產物。人曾被稱作Homo fabe
,能製造器具的動物(譯者注:語出法國哲學家)。文明正是由製造器具產生的。
器具的製造的確早就極被人重視,所以有好些大發明,例如火的發明,都被認作某位偉大的神的功勞。據說孔子也有這種很高明的看法,認為一切文明工具都有精神上的根源,一切工具都是從人的意象生出來的。《周易?繫辭傳》裡說得最好:“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利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鹹用之,謂之神。”這是古代一位聖人的說法。所以我們把科學和技術看作人的高度精神的成就,這並不算是玷辱了我們東方人的身份。
總而言之,我以為我們東方的人,站在科學和技術的新文明的門口,最好有一點這樣的知識上的準備,才可以適當的接受、賞識這個文明。
總而言之,我們東方的人最好有一種科學技術的文明的哲學。
大約在三十五年前,我曾提議對幾個常被誤用而且容易混淆的名詞——“精神文明”(Spi
itual civilizatio
),“物質文明”(Mate
ial civilizatio
),“唯物的文明”(Mate
ialistic civilizatio
)——重新考慮,重新下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