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劉協統勸告會辦大人和鄧老大人順應潮流民心,說服綠營放下武器,和他一起實現石城和平的光復。
忠*的會辦大人和鄧老大人既沒被劉協統的文采打動,也不要劉協統奉送到面前的和平,殺了送《勸告書》的弟兄不說,還先行下令炮轟劉協統置身的大花園。
劉協統這才認真火了,下令開炮。
十數門大炮轟隆隆響了起來。
火光、煙霧,瞬即淹沒了江防會辦府。
會辦府告急。
會辦大人不知道錢管帶已參加了起事,竟命錢管帶率巡防營的官兵前來增援,錢管帶真就帶著一營弟兄從江邊靠近了會辦府,和正面新軍的劉協統形成了夾攻之勢。
會辦大人和知府衙門的鄧老大人這才慌了,棄了本還可以守上一陣的江防會辦府,帶著幾百口子綠營殘兵渡江逃跑。跑得急慌,會辦大人和鄧老大人的船不慎翻沉,二位大人雙雙跌入江中淹死,石城遂告光復。
這便換了朝代,進了民國。
劉協統解民於水火倒懸,光復石城有功,又有手下兩千號弟兄的擁戴,便順理成章當石城的新主子。
這新主子開初叫軍政督府,是劉協統自封的。沒多久,劉協統正式得了民國大總統的委任,才又依著民國的建制改了名稱,叫做鎮守使了。
做革命黨不再殺頭,革命黨便普及開了。
光復後不到一個月,革命黨竟然滿街都是,就連麻五爺和他的幫門弟兄也成了革命黨,一個個神氣活現的,到處剪男人的辮子。
麻五爺對革命持著熱烈歡迎的態度,四處向人吹呼自己當年交結的那些革命黨朋友,還懷揣五響毛瑟快槍大大咧咧地到馬二爺府上去嚇馬二爺,做出一副很貼心的樣子,要馬二爺小心自己的老命。
馬二爺和城中一些紳耆被這番變化弄得目瞪口呆,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不論咋說,他們硬是不信大清就這麼完了,仍然開口一個“大清”,閉口一個“聖上”,還相互勉勵著,要不忘前朝。
既要不忘前朝,辮子便斷然剪不得,這就違了民國政府明確頒佈的《剪辮令》,也就給麻五爺帶來了敲詐的藉口。
麻五爺對馬二爺這幫不剪辮子的古董們一一收取小辮保護費,每月月規銀二兩。因著卜守茹的關係,麻五爺對馬二爺格外關照,月規竟收了十兩。收了保護費以後,卻並不實行保護之責,只是交代馬二爺們自己小心著,把辮子盤起來,以免人頭落地。
麻五爺言之鑿鑿地說:“大明換大清時,是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眼下革命了,大清換了民國,漢人又得了江山,就改了規矩,留辮不留頭,留頭不留辮。”馬二爺實是氣得要死,可再沒有鄧老大人做靠山,便不敢和麻五爺硬拼,就日日躲在家裡抽大煙,躺在煙榻上回想先前大清聖上坐龍廷的好時光。有時想著想著,眼淚鼻涕就流得一臉一身。
天長日久,馬二爺對革命恨意日增。
恨意綿綿之中,馬二爺不止一次端著煙槍在卜守茹面前發狠,說革命就是謀反,革命黨沒一個好東西,像那麻五爺,將來是一定要被滿門抄斬的,他馬二爺即便就此完結,也決不和麻五爺這種混賬東西再來往。
卜守茹但凡聽到馬二爺這麼說,總裝作沒聽見,根本不予理會。
那時,兒子天賜已落生了,卜守茹自己奶著,馬二爺本要給天賜請奶孃的,卜守茹不要。
卜守茹怕奶孃奶孩子,孩子大了會對自己不貼心。
辛亥年冬天,天賜已一歲多了,長得很像卜守茹,小模樣極是討人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