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暢春園,大朝會。
因萬壽節將近,來京陛見的總督、巡撫、提督、總兵等外省文武大員,也都列於朝堂之上。曹顒這個正四品的六科給事中,位置已經擠到大後邊。
因孟光祖一案帶來的後果,就在這次朝會上顯現。以往,不是什麼臣子都有密摺上奏權,如今康熙卻有口諭下來,京中大學士、學士、九卿等,外地督撫、提督、總兵,皆可密奏。
如此一來,不管地方有什麼風吹草動,康熙都能第一手知道。
要知道,這密摺上奏的摺子,是不經過內閣,直接送抵到御前的。
因有人“冒名”三個誠親王出巡的緣故,康熙還專程提及自己斷不會行“易服微行”之事,這樣也算是防患於未然。
曹顒卻是想起幾百年後,那個拍了續集一,再拍續集二三的《康熙私訪記》,對照著眼前,只覺得分外可笑。
他的目光,落到都察院的幾位御史身上。
曹家門口的“血案”,已經過去兩曰。兩曰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已經能夠使得京城茶館裡多了個談資,也使得曹寅父子能將事情查個大概。
接下來,就看都察院。康熙皇帝吃飽了撐的,還想要藉機“敲打”曹家麼?
曹顒心中冷笑,真是可笑。自己可不是做“忠臣”的材料,之所以居其位、行其事,不過是按照這個社會準則,立身存世。
總算康熙沒有老糊塗,都察院也沒生出什麼事。要不然曹顒這個科道言官,少不得也要吃吃彈劾。
曹顒的目光從都察院幾位御史身上,移到宗親一側,最後定格在貝勒弘皙身上。
這兩曰弘皙貝勒風頭正勁,聽說昨兒康熙接見朝鮮陪臣鄭載侖時,就是由弘皙作陪。
滿清入關不滿百年,已經是漢化得非常嚴重。從皇家到王府、貝勒府,到尋常的百姓家,都奉行著嫡長子繼承製。
就算有律法,在分家時實行“諸子均分”,但是實際上嫡子庶子的待遇天差地別。
朝鮮李朝又是儒生治國,在他們眼裡,即便皇太子被廢,弘皙這位皇長孫也比其他庶出皇子更有繼承權。
朝廷裡有些老儒,也是如此看待。加上康熙在太子被廢后,對這個皇長孫仍是親熱有加,留在宮裡阿哥所,越發坐實這種傳言。
卻是不曉得這位弘皙小爺,與曹家有多大的恩怨,在這個時候,用不入流的手段來算計曹家。
曹顒想起多年前納蘭承平算計自己之事,看來這個弘皙貝勒不能登上儲位,也不是沒有緣由的。連自認為被曹顒折損顏面的十四阿哥都能放下眼前恩怨,裝出笑臉來拉攏曹家,他為何還在奪嫡的關鍵時刻,平白結仇,總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什麼說不清楚。
大朝會畢,曹顒隨著文武官員出來。
在園子門口,正好遇到十六阿哥。十六阿哥也要回城,兩人就一道同行。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富不仁什麼的,爺可不信。說不知道你最是婦人之仁,姨母與和瑞又是常做善事。”待離開園子,左右無人,十六阿哥開口問道。
“誰知道呢,恐怕是人善被人欺。”曹顒望了眼沿途景緻,自嘲地回道。
見曹顒如此,十六阿哥壓低了音量道:“孚若放心,皇阿瑪心裡有數。昨兒有御史上摺子,被皇阿瑪留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