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班的魔神們彼此更加熟悉後,迅速開啟了比較文明的瘋狂模式,提前三年開始了“必修課選逃,選修課必逃”的大學式高中生活。
每天上午的主課就有十幾個人消失,到了下午的自修課只剩下十幾個人,聞羽選入校隊後有了合理的藉口,把這些時間捐給了足球,入冬頭一個月磨壞了兩副守門員手套。
班裡唯一坐滿教室就是沒完沒了考試的時候,作為“北城重點中學聯盟三當家”的北高,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每個人每個月要答二十幾張卷子。傳說北城教育局局長的親戚為此,特意在學校門口開了一家印刷廠,年入百萬,還傳說有一個女生畢業以後拿著三年來答過的捲紙去賣廢紙,剛好夠換一部三星的新款MP3,也有人說是一部手機。
聞羽為了孟夢丟掉過一部手機,或許老天要透過這種懲罰方式還給他一部。
之所以說聞羽成了北城高中的逃課王,依據就在即便聞羽逃課的時候別人都逃了,可考試聞羽也逃就沒人敢跟了。
“為什麼不參加考試?”班主任有些摸不透這個初中時代的考試王來到北城高中以後,究竟吃錯了什麼藥。
“拿第一拿得膩煩了。”聞羽如是說,氣定神閒。
“噗……這小子”,班主任和他都笑了起來。
剛入校時,六班第一次考試是語文,因為課改的原故,卷面上基本都是主觀題。聞羽的作文得到了全校唯一滿分,叫《無題》,裡面寫到,“我覺得每個人就要翻過三座山,生、劫、死。”他那段時間覺得自己正在經歷一個劫,自己不該在這個學校裡榜上題名,身邊坐的也不該是這個埋頭寫信的女生,本該書生意氣的他如今只能在足球場上不知疲倦地甩著臭汗。這種意識不斷自我強化,以至於隨後每當考試寫作文的時候,他都會提到“劫”這個字眼,只是得到的分數越來越可憐。
語文老師找聞羽談了兩次,告誡他男生不要有那麼重的心事。於是聞羽嘗試著以一個男生的視角去觀察這個說教的大姐姐,而不是逆反的學生側目絮叨的老師。
語文老師這一年二十五歲,從更北的一所師範學院畢業後來到這個高中,六班是她的第一批學生。她面龐秀麗,氣質很好,和學生說話的時候總是用帶著笑意的眼睛審視對方的情緒,除了上午的正課要分析千篇一律的文言文,總是在晚課上想方設法放電影來看。她對學生的好,讓身為學委的莊小胖很感動,而聞羽說這只是老師的一種情結,跟初戀時差不多,並不是六班真地討人喜歡。
聞羽就在快被語文老師快樂的情緒感染時,驀地發現不能和她一樣快樂的原因:她願意來到這個高中教書,可他並不願來到這個高中唸書,於是“劫”這個字眼繼續出現在卷面上。
作文0分,語文差點沒及格,依舊已經不影響聞羽在班級大榜上的排名。
六班的英語老師也是一個從海濱師範學院剛畢業的女生,聞羽頭一次開始注意她是在一個晚課。她拿著批好的捲紙走進教室,站在講臺旁笑著看底下的學生,也不言語。她的笑和語文老師的笑又不同,語文老師的笑是從心裡蔓延到自己眼睛裡,她的笑是掛在臉頰對映到他們的眼裡——雖然也很甜美,卻讓他覺得她只是想讓人知道她在笑。
聞羽忽然發現自己有些敬畏英語老師,因為她的眼神裡面沒有笑,開口就丟擲來一個段子:“現在靠窗的同學快起身把窗子關好,你們班這次成績太差啦,我怕有人承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
班裡瞬間爆發出一陣沒心沒肺的鬨笑聲,這種笑聲那一年在六班一共出現不下一兩百次,聞羽狂笑的同時,總覺得教室頂上總掉牆皮是被震下來的,甚至擔心日光燈哪天也會脫落。
英語老師用她睿智的眼神掃視了這群沒心沒肺的人,清清嗓子開始念分數:“孟夢49分,我以為墊底的肯定會是男生。……趙葉葉83分,……聞羽89分,我以為考最高分的應該是女生。”
聞羽注意到孟夢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手卻握著筆在課本上胡亂塗鴉。
再隔一排的趙葉葉看上去對自己的成績不滿意,撅著嘴,眼睛向上瞄著,拈起兩指揪自己的頭髮。
“天生的卷卷發用手能揪直的話對得起你媽媽?”聞羽覺得這也算一個段子。
趙葉葉拉下臉色,瀟灑的抖了抖手裡的頭髮:“我隨我爸爸。”
看著她的表情,他沒忍住笑得噴了出來,聲音像屁,於是班裡再一次應和起沒心沒肺的笑聲,雖然他們並不知道聞羽笑所為何事。後來,連趙葉葉也跟著咧嘴嘿嘿樂起來。
“這次考試的成績就是這樣,我決定讓聞羽做課代表。聞羽,你站起來。”聞羽堅信,英語老師是看到他在底下嘻皮笑臉的模樣,臨時起意才這麼說。
聞羽認為許多犯罪都是臨時起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