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高足球隊向來成績尚可,因為校長是球迷,體育部這幾年鉚足了勁要衝進全國中學生聯賽。隊裡一共有23人,很像是職業隊的大名單,聞羽排在了替補守門員的位置,樊梧則透過向教練頻頻展現他精準的長傳而踢上了主力後腰。每天下午第二節大課一直到晚課前是訓練時間,一、三、五體能訓練,二、四模擬對抗,主力和替補打亂分隊,也在對抗中競爭首發。首發可以在暑期參加北城高中聯賽,北高的最好成績還是1984年得了第三。而在聞羽他們入校之前這一年夏天,北高爆冷連負省附高、機車一高、機車二高,連小組賽都沒有出現,校長感覺體育生靠不住,體育部才會把聞羽和樊梧這樣的業餘選手招進來試水。
儘管高中最熱的是籃球,男生都以有一雙NBA的球星同款鞋為榮,可還是有不少女生翹課出來看他們足球隊訓練。足球場上,聞羽穿著一雙卡特2的白色氣柱鞋守門,讓大個子連呼暴殄天物。
主力後腰和替補守門員分到了一個隊裡,由於多年的默契配合,防線固若金湯。一週兩個整場下來城池未破,聞羽有時候簡直盼著樊梧漏掉一兩個球,多少給他些摸球的機會。
“進入校隊真是我來這個高中後最明智的選擇!”樊梧終於找到了自我,不時在場上玩著花哨的粘球技,凌亂的頭髮快追不上他人球分過的速度。場邊居然有不懂球的女生給些稀稀拉拉的掌聲,像是一針大劑量的興奮劑讓樊梧更加賣力。
“小心取悅了女生,惹惱了教練。”聞羽悠閒地看著不遠處的樊梧不知疲倦地,繞著後場邊線將球推來帶去,覺得好笑,手摸了摸肥大的運動褲口袋,裡面裝了一包中南海,一個火機,一盒口香糖和一個軍用酒壺。他其實早已作了決定:即使有球射來他也絕不撲救,以免褲襠附近發生爆燃。
果如其言,樊梧在下一場降成了替補後腰,和新的主力守門員聞羽繼續排在一個隊裡。
“我覺得關注我的女生少了很多呢!”樊梧好不容易被替換上場,可跑動不那麼積極,導致聞羽到底冒著褲襠爆炸的危險撲了好幾個險球,酒壺也磕出了一個癟。
“拜託你就好好打你的位置,那些白痴女生又看不出誰是主力誰是替補呢。”聞羽心疼地伸手進兜摸摸酒壺。這話顯然激勵了樊梧的鬥志,聞羽才重新享受起清閒時光。
聞羽所講的白痴女生裡面就有孟夢,她自然在下午自修課上坐不住,又不可能總有好玩的地方可去,有時候也站在場邊看男生們踢球。這讓聞羽多少有些忿忿,自家的春色關不住,竟傻乎乎站在那讓這群生龍活虎的男生們垂涎。當然,因為是門將,前面又有樊梧確保人球不過,聞羽看她的時間是最長的。
不知是不是孟夢搞的串聯,到了每週的二、四,各班的美女紛紛翹課來看球隊的對抗賽,教導主任驅散這一撥,馬上又來了另一撥,最後圍觀者越來越多,居然需要早些到場卡位。
“像不像是校園小姐大賽?”樊梧看著天氣轉冷,女生們還是穿著不長不短的紗裙,即便裡面已經套上了白了吧唧的保險褲,裙襬還是迎著風或者迎著球員跑過的風,嫵媚而不知疲倦地擺動著,也有的長裙飄起,不經意露出頗煞風景的運動鞋或是黑色棉襪。
“都好白痴。”聞羽發現孟夢竟然並沒有和她們湊在一起,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
“最近怎麼都沒去看球?”聞羽打完比賽坐在教室的角落裡,大口灌著帶冰碴的綠茶。
“有什麼好看的?”孟夢反問。
“現在很多女生都在那裡看比賽,像選足球寶貝似的,你怕被她們比下去麼?”他依舊不依不饒,希望孟夢多少能明白自己還是很客觀地把她放在了美女的級別上,而且一點都不比別班的差。
孟夢還是用很莫名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飄然出了教室。
作為盡職盡責的學習委員,莊小胖挪一把椅子在聞羽身後,站在上面費力地貼著新出來的大榜。聞羽沒有回頭,但坐在那裡顫慄,生怕快兩百斤的分量一不小心會砸到自己身上。莊小胖有些沒站穩,椅子格楞一聲,聞羽彷彿聽到自己肋骨碎裂的聲音,幾個箭步衝出去三五米遠,才敢回頭看。
自己的名字終於變了位置,但也緊隨狀元之後,排在了第二。聞羽覺得這個成績才算正常一些。
聞羽分析過這個班已經連續三次考年級第一的原因,那就是他們雖然成天作死一般混日子,但別的班更作死。聽莊小胖說,軍訓和教官“比武”的那個男生傷好出院,才剛剛復學幾天,就跑到外班找一群人鬥狠,被不知哪飛過來的剪刀扎爆了左眼,休學又在醫院住了三個月以後重返校園,那個男生總會跑到丟掉眼睛的教室門口隨手攬住一個女生,指著他那隻假眼問,“美女,你猜它會不會動?”
是的,那個男生叫史國翔,本來俊秀的一張明星臉自此變得陰森冷酷,有了外號“死狗翔”。
這個年級裡,像這樣的人一共有五個。
他們五個拜了把子,認了死狗翔當大哥,成立了個小社團叫“狗窩”,所有狗窩的成員橫行在教學樓裡時,連一向趾高氣昂的教導主任都低頭繞道以避其鋒芒。
然而,他們一直沒和學校裡的任何人動手,也沒為了誰而出頭,連保護費都沒收過,只是默默地存在於學校之中,像一群嚇人卻又不傷人的寂寞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