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回到宿舍,就別有洞天。在這種不是撩閒就是扯淡的氛圍中,在相親節目尚未充斥銀屏的當下,六個男生其實還是抓緊一切時間、一切機會,鍥而不捨、拐彎抹角地問到了“指定女生”的名字——鼠神神秘秘告訴聞羽“大眼睛3號”叫孟夢,“你不覺得這個名字還挺浪漫麼?”
“聽上去讓人有些打不起精神來吧。”自古褒貶是買主,聞羽都覺得自己有些言不由衷。
大眼睛1號叫金婷,眼瞼薄,睫毛短而直挺,雙瞳毫無遮擋地完全暴露,看上去空靈而犀利。
大眼睛2號叫孫瑤,睫毛最長,總是無慾無求地如柳條一般垂著,遮住了大部分的眼神,讓人感覺飄忽而不可接近。
大眼睛3號就是孟夢,她就站在聞羽前一排的右側,因為頂著帽子的緣故,他只能看到她一側的臉頰和鬢角。教官每次喊向右看齊的時候,壓在她帽子下面的馬尾就會不安分地晃來晃去,想要奮起抗爭把帽子頂掉,聞羽每次也都指望她聽錯了口令向左看來與他有一秒的雙眸相對。
午休的時候,聞羽漫不經心地繞到孟夢的面前,主動回眸了她一秒,再次證實是一個大眼睛的女生。如果說初次見面時,每個人都會給別人留下一種最明顯的印象,那麼他覺得她那雙眼睛有一種犯罪的美感。女性的犯罪美感裡會夾糅很多複雜的成分,比如冷豔、曖昧、悽楚、決絕,但孟夢的眼裡似乎沒有這些,卻比這些更多、更復雜。聞羽當然會覺得這種美麗也是不安全的,雖然孟夢的眼睛很大,他卻看不到她的內心。她像是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兒,生下來自帶一種魔力,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讓無數的俠士劍客例如大個子對她念念不忘,像大個子說的——“她‘那麼’看了我一眼……”
之後幾天的晚上,他們貓在宿舍用撲克來打發時間。聞羽一邊贏著大把大把的硬幣,一邊琢磨著打賭追孟夢的勝率到底有多大。除了被指定孫瑤的大白成天蒙著軍被不知疲憊地補覺,其他幾個人都已和目標有過或多或少的接觸,聞羽也觀察到孟夢的人並不如其名一樣安靜內斂,她總是掛著著樂天派的笑容和人找到合適的話題聊開,很容易讓男生萌生出幾分俠骨柔情的幻想來,認為她對你有點意思,在下一刻又失落地發現她的熱情屬於所有人。孟夢和人說話的時候又沒有遮攔,玩笑往往開得過火,他更加確定那個“特立獨行”出自她口。聞羽數著,她已經和班裡一半的男生說過話,卻依然沒有發覺自己在關注她,或許她不屑於和一個特立獨行的人講話。
聞羽覺得她也像Hotel California裡面的那個神秘女孩,Sot of pretty , pretty boys, tls friends……
聞羽在軍訓場上,第一不喜歡聽知了在柳樹上不知死活地叫,第二不喜歡聽男生們在自己身邊不知死活地把“孟夢”兩個字,賤兮兮地、輕聲細語地喊成“夢夢”。
“你指定的那位好像一直很有精神的樣子,根本感覺不到軍訓很累呢!”大個子湊過來和聞羽打趣。
“是吧,雖然叫孟夢,但好像從來不用睡覺的樣子。”聞羽聳肩,找一棵大槐樹,靠上去點起一顆煙。
聞羽發現對白天的回憶僅限於左鄰右舍的汗臭味和大鍋飯的糊味,依舊沒有等到孟夢對他回眸,卻已經開始習慣上桌後一聽哨聲就像參加大胃王比賽一樣飛快把菜夾到飯碗裡,然後像豬八戒一樣往嘴裡扒拉,象徵性嚼幾下吞下去。保證混飽肚子有時候也有代價,例如在上一餐被指甲大的瓷磚碎片崩掉了半顆臼齒,瓷磚吐出來,半顆牙卻嚥了下去。擔心了三五天,夢裡腸穿肚破,吐血三升,或者像笑話裡所講的那樣——屁股上長了牙齒,所幸軍訓都快結束,到底沒有大礙。
所有的娛樂活動都高強度壓縮在晚飯後到熄燈前的幾個小時,這是打牌、抽菸、吹牛敗火的時間。
其實一開始聞羽就想到帶煙,卻忘記帶撲克。這麼多時間僅靠吸菸是打發不掉的,而軍營裡的小賣鋪有煙有酒,甚至還有計生用品,就是沒有撲克。於是,軍訓第三個晚上,幾個人該聊的話題都聊得差不多,只能百無聊賴地躺在宿舍裡的硬床板上消暑,嘴裡唸叨著求佛祖保佑掉下來一副撲克,扇扇子咯吱床的聲音、薅床墊子裡乾草的聲音、大白始終如一的呼嚕聲,都應和著窗外波濤洶湧的蟬鳴。
鼠不知道在給誰發簡訊,手機的光不經意晃到頭頂的床板上,有一排疑似小廣告的馬克字,坐起身側臉湊近才看清:身陷囹圄,相逢是緣,藏牌於塌,望君相傳。他順著床架子摸了一會,才在草墊子底下翻出撲克牌來:以前住這的哥們真他媽講究,簡直就是一個武俠傳奇裡面的BUG!
鼠一骨碌躥下床,赤腳站在宿舍中間的水泥地上,嗷地一聲嚎叫,高舉著手中的撲克牌,挺立在地當間兒,從容大方地接受他們的膜拜,那一幕就像張無忌在光明頂的禁地發現了隱藏幾十年的乾坤大挪移心法而傲視其他各大門派。
“孟夢是B杯吧?”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