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許久,他終於累了,仰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孟熒坐在一邊,順手拿了個水潤的雪梨開始削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說什麼呢?
說你是鬼子六可一定要堅持住,說這裡防守這麼嚴沒有內鬼共/產黨一定進不來,說再等下去我精神也要受不了了。本來沒有什麼好說的,她想到的六哥也一定想得到,但六哥所承受的痛苦卻是她所無法分擔的。
或許,她所能做的,就是充當一個可以讓這個揹負千鈞的黑暗武者可以傾訴的樹洞,讓他短暫的軟弱、休養。
就這樣,窗外的晚霞徹底被黑夜星辰替代,蟬鳴不絕如縷,在野外格外響亮,屋外有人喊道:“六哥,四哥有請。”
“知道了,我去找他。”鄭耀先擦了一把臉,睜開眼睛,依舊是那個銳利無比的‘鬼子六’,孟熒看他要出門,趕緊放下了水果,說:“你先洗洗臉再去吧。”
“不用了”鄭耀先叫住了她,在她的手心寫下了幾個字,說:“這個點找我,四哥想必有事說,不好讓他久等。”順著茶几的邊緣往外走時,看到了孟熒擺弄了半晚上的雪梨,拿起來咬了一大口,邊嚼邊說:“下次別切開了,不吉利。”
孟熒一怔,沒想到他還信這個,想要說些什麼,卻見他已經推門出去了。
在整個中原大地上已經遍地開/火的1946年夏天,容不得他們這樣的人有歲月靜好的時光,哪怕是無比短暫的。黑窟窿一般的情報系統,也容不得一個好好養老的鄭耀先。
於是,再和自己結義兄長交心後,鄭耀先很快消失了,帶著自己的妻子一起。
而他的計劃裡,原本是沒有孟熒的。孟熒卻不同意,說:“就咱們前期那......黏糊勁兒,你若不帶著我一起,誰能相信你是真的流亡了?”
鄭耀先有點羞赧,但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試圖勸服她:“你的身體狀態根本不允許跟著我流離失所甚至改頭換面,何況你在明處,才有人忌憚我手裡的籌碼。”
“我知道。”孟熒也冷靜了一點,說:“我的身體素質,你帶著我也走不遠。可你不帶著我走一程,是沒法真的取信於人,甚至我也沒辦法堅持到三年後。”
“為什麼非要等到三年後?”鄭耀先已經聽她嘮叨過好幾次了。
孟熒還當真一噎,還真是沒法說個清楚明白,仔細想了想,說:“六哥,你信不信,我們所為之流血犧牲、不懈奮鬥的新中國,在三年後就會到來。”
這下輪到鄭耀先張目結舌了,也怪不得他,現在還是1946年的中國。別說是一般人,就是我黨內部樂觀如偉人,也想不得龐然大物如國民黨,竟是兩三年就能推翻,新中國這麼快就能建立的。
感謝運輸大隊長,孟熒默默地想。
“不相信也沒關係,咱們打個賭吧。”孟熒滿意這個效果,也不等鄭耀先答應,笑著說:“如果三年後,我說的一切都能實現,你就要堅持住,相信你所做的都是值得的,哪怕承受再多的誤會。哪怕那時候,我已經......你也不能放棄,要相信你鄭耀先加入這個組織,是為了國家和人民。”不是為了某個人,所以哪怕一時不為人所理解,也別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