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益逼近的發貨日期,和每一重新整理就在增加的訂單,都像是懸在眾人心上的一把利劍。生怕等它轟然落下的時候,他們仍然沒有想出任何對策。
十萬訂單,仍然無貨可發。城南服飾的十萬庫存,也堆積在無路可銷。而這些損失,至少就現在來說,全都明明白白地算在了凡特斯的頭上。
“先等著吧。”提到這茬,黃祿的神情也不免有些暗淡了下來,卻還是佯裝鎮定,說:“我已經在聯絡合適的坯布廠了,估計這兩天就會有結果。只要坯布能織出來,後續染色加工的後工藝一切都好說。”
“對了,”說完,黃祿又轉頭看向林曉,說,“直播這邊你們繼續推,不用管這些事情。流量得推上去,現在什麼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到時候沒有流量。”
“嗯,我盡力。”林曉點點頭。
不管城南服飾最後的決策如何,凡特斯始終都要去解決事情,他們才是站在銷售第一線的人。所有的庫存,他們需要賣出去,而沒有的貨,他們也需要全部解釋清楚。不怕道歉贖罪,就怕到時候道歉贖罪都沒有人來看沒有人來搭理。
那才是最慘的絕路。
這樣是自從預售開始,黃祿咬著牙也要死扛著向前的原因。
流量和古時候人們看重的聲望都是差不多的一回事,深陷其中的人,很多時候都是不得已地被裹挾著不斷前進。要想一直往前,就不能停下,不然只會被巨浪衝刷著直接滑落到無盡深淵,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放哥這邊也是,事情反正就是這麼個事情,所有爭取來的優惠和價格,我已經爭取了。你那邊算算,我們活動力度還應該怎麼調整。算不明白的地方,去找財務王姐,我已經和她打過招呼了,不會嫌你煩人。”黃祿說完,想了想又笑著補充了一句:“賠點倒沒事兒,但別賠得讓我又傾家蕩產一次就行。就算是我覺得我自己還能扛得住,也要看人家銀行那邊兒讓不讓我扛。”
“祿哥,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秦越越看著對方,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畢竟這麼厚的臉皮,如果不能拿去多抵押點錢,那可就虧大發了。”
徐遠航跟著“補刀”,說:“我看看我那邊有什麼布料,也給你們整點兒福利。弄個什麼髮帶啊,小荷包之類的,不值幾個錢,但仨瓜倆棗的也是一片心意。”
林曉忍不住樂了,說:“保守估計都是十萬個訂單,你能縫這麼多?”
“那我儘量,儘量。”徐遠航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自己縫著縫著就把自己給縫吐血的場景,頓時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陣激靈,只得老老實實地開口:“算了,我還是這幾天去找一下那些踩標的縫紉機廠子吧。十萬根髮帶,他們刷刷刷地幾下,應該也能趕上。實在不行,我周圍的人全都動員動員,那些什麼線上的基友啊,還有我那兼職的客服啊,亂七八糟地全都召集起來,反正也不用付伙食費。”
徐遠航在漢服圈子裡溜達多年,也的確認識了一大堆要好的朋友。
沒有現實主動會被動接受的關係人脈,全憑藉著對同樣事物的喜歡和愛好,就這樣走到一起的,情誼比起很多現實裡的人來說,往往還要更真摯不少。
黃祿看著眾人全都在積極地想辦法,或挽回減少損失,或讓消費者到時候知道真相了不那麼生氣……
所有人都在共擔風雨。
黃祿不由自主地移開了視線,眼眶微熱。
自從NEWSTEP的事情發生以來,他這還是第一次後悔。當年的事情發生時,如果他的態度稍微軟一點,當時的所有人也應該還是願意陪著他扛下來的。
這家店鋪,並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所有人都擁有決策權。
就算是到時候真的要下跪,他們這群人似乎也都還是會樂顛顛兒地討論,怎麼樣才能跪得更筆直,更漂亮。
手上溫熱而又熟悉的觸感傳來,黃祿沒回頭也知道是林曉。眼眶的熱意更勝,他用力地回握了過去。心裡那點急不可查的苦澀和忐忑,至此,終於算是徹徹底底地消散了下去。
只是直播室裡溫馨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太久,便被巨大無比的砸門聲給“哐”地一下破壞殆盡。
“我說黃祿你和林曉倆人現在是被追得要四處躲債嗎?”何其辛站在門口,看著屋裡的幾人,臉上寫滿了憤怒:“沒兩天後就要發火了,你們在這兒找坯布,怎麼不去找人養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