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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走遠了的黃祿,聽到身後漸漸地消失的聊天聲,忍不住在心裡感慨:還真不愧是李廠,四十幾歲的人了,比他都還能嘮嗑。隨便逮著一點什麼話題,都能無限給你蔓延開來。絲毫不像他女兒李婷,不管和她聊什麼,對方永遠都是眼皮子一翻,臉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就差直接寫著“你什麼時候滾蛋”五個大字了。
但凡李婷有李廠的一半能說,服裝店的生意也不至於那麼冷清了。
今天社群農場裡有兩家都在辦喜事,這會兒天色稍微亮了一些,幾乎整個村子裡的人都醒了。所有人活動起來,喧鬧聲音比剛才的時候大出了一倍都要不止。
黃祿繞著社群漫無目的地溜達了一會兒,終於算是徹底回過了神來。黃祿抬手看了一眼時間,便打算溜達過去買點什麼吃的。
黃祿所在的村子目前還是本地人比較多,再後面一些的小村子和前面的村子,都住了不少來打工的外地人。現在這個點,正是不少工廠換班的時間,幾乎所有村子的各個路口,都停了不少小推車,上面售賣著來自天南地北各個地方的食物。不管是供人去上班的早餐,還是剛下班人的“晚飯”,從麵條到炸串,但凡能想到的,幾乎都有。
不僅是上下班的人群,就連住在村裡或者附近的人,都會大致掐著點過來買點兒吃的回去。黃祿也是一樣,幾乎一日三餐都字這邊駐紮,有時候時間差不多,還會多打包幾份往工作室裡帶。
時間長了,這裡的不少小攤主和他都算是認識了。
“今天起來得挺早啊,來吃完麵。”麵攤老闆在忙活地間隙,抬頭看到黃祿,連忙扯著嗓子打了聲招呼。
“算了,下次。”黃祿同樣扯著嗓子回答過去:“我都連續吃了快一個星期的面了,今天得換換口味兒。”
轉悠了將近一圈,黃祿走到另一家熟悉的小攤兒前站定,說:“老闆,來碗羊肉粉兒。”
“這粉咋賣的啊?”
黃祿話音剛落,便聽到有人帶著無比濃烈的方言口音也問了一句。
聽到聲音,黃祿便下意識地往旁邊移了下,給他讓出位置之後,隨意往後看了一眼。是個看起來挺年輕的小夥子,臉上黝黑,臉上的笑容尷尬而又膽怯,眼裡還有著很明顯的防備。
黃祿挑了挑眉,職業習慣讓他下意識地就把視線往對方的衣服上移。只不過現在天色還是有些暗,看不清對方裹著棉襖的具體款式和顏色。只不過直覺告訴黃祿,就算是能看清了,估計也是很普通很基礎的款式。或者說,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壓根兒就談不上任何美觀和款式。
也是這麼一側身,黃祿才看到小夥子身後還跟了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姑娘。半扎著的頭髮看起來有些凌亂,一直低著頭跟在小夥子的身後,拘束得不行。
黃祿收回視線,心裡已經瞭然。
對方兩人很明顯是剛從來家過來打工的,像這樣各個年紀的生面孔男男女/女,每年春節之後都要出現不少。被親戚朋友介紹著,不遠千里而來,為著能在這個全然陌生的城市找到工作,首選的地方通常都是這些農村廠區。
“沒羊肉了。”老闆回頭往裝羊肉湯的桶裡看了一眼,朝面前的幾人說道:“估計只夠一碗了。”
“哦。”那小夥子往桶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往自己旁邊看了一眼,顯然十分猶豫。
“多少錢一碗啊。”小夥子又問了一句,這聲問的速度有些慢,連帶著他本身濃重的口音也顯得沒那麼明顯了。
旁邊的姑娘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不過估計棉服太厚太硬了,沒扯動。
“不過他先來,這碗給他了。”老闆拿著勺子往黃祿的方向示意下來,語氣不耐煩地開口:“七塊錢一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