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祿和羅強,算下來也認識好幾個年頭了。
2013年新年伊始,那時候小城市裡還沒有徹底實行禁燃煙花的命令。幾乎從大年三十開始,煙花爆竹的聲音能輪番炸完整個正月十五,而且絲毫沒有任何規律性可言。有時候入夜就開始炸,有時候大半夜了還在炸,更離譜的是有天凌晨五點就開始了。
當時農場社群這邊的房子才剛剛建完沒多久,住著的絕大多數都是本地人。本地人在這一個地方待了幾輩子,隨便轉個身打個照面,所碰到的都是熟人,亂七八糟的親戚隨隨便便都能扯出來一大串。這種情況下,村裡有一點什麼紅白喜事,幾乎都是整個村子跟著一起沸騰。
黃祿連續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快半個小時,原本殘存的睡意隨著外面喧鬧的聲音越拉越大而逐漸消失,在最後村口大喇叭響起來的時候,他徹底放棄了睡覺。
天色還是矇矇亮,霧氣裹挾著還未徹底退散的暗夜,給整個村落都罩上了一層暗藍色的濾鏡。可這絲毫沒辦法阻擋村裡人的熱情,剛修好的水泥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熱鬧得彷彿像是在開聯歡晚會。
黃祿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憤怒地對著牆壁嚎了一嗓子。
何止是起床氣這麼簡單,昨天有個客服沒上班,恰好又趕上最忙的時候,黃祿跑完工廠回來硬生生地回旺旺訊息回到凌晨兩點。這才睡了三四個小時,就被人給炸醒,換誰都頂不住。
鏡子裡的自己,黑眼圈比以前又深了一圈,黃祿自欺欺人地撐著眼皮抬了抬,洗了個冷水澡之後,這才徹底清醒過來。連帶著出門的時候,都忍不住一直打哆嗦。
“黃祿,起來了?”李廠正在樓下鍛鍊,和人比劃太極拳,看到黃祿下來,隨口打了聲招呼。
“啊,起來了。”黃祿忍不住在心裡尋思:沒起來難不成我還是遊魂一般隔這兒晃盪嗎?
“今天天氣預報說今天會升溫,你怎麼穿這麼多?”李廠恰好打完一套拳,中途換姿勢的時候轉頭看到還裹著羽絨服的黃祿,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連他可都只穿了一件毛衣就下樓來鍛鍊了,二十七八的小夥子,怎麼還這麼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我的天氣預報被排擠了,告訴我今天得下雨。”黃祿一本正經地說完,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裡發著抖走了。
李廠站在原地,疑惑地和一同鍛鍊的朋友互相對視了一眼,猶豫著開口:“天氣預報還帶針對性的?”
“這哪兒知道?等下你回去上網搜搜唄。”
“那可能是聽錯了。這點芝麻大小的事情都上網搜,上個網還真是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啊。”
“那可不,就連現在買衣服都能在網上買了,你說還有什麼可辦不到的。”
“也是。哦,對了,剛走過去的那小夥子就是黃祿,網上開店鋪賣衣服的,好像還做得挺大。”
“是不是就去年在你們廠裡,一口氣做了好幾千件衣服的那個?”
“就是他,”李廠感慨地搖了搖頭,說:“現在社會啊,可當真是什麼新鮮事兒都有。足不出戶,天天窩在家裡或者去工廠跑跑,就能把東西給賣出去了?可真是什麼工作都有,千奇百怪的,還都能掙到錢!”
“且看著吧,再過幾年這世道不定要發展成什麼樣呢。”
“是啊,我們也得好好跟著看看。用婷婷的話來說,就是我們這年紀啊,也還是不能停止充電。”
“對對對,是得好好充充電。話說回來,我女兒昨天給我買的智慧機,還真是稀奇。就昨天下午搗鼓了一會兒,今天起來就沒多少電了。壓根兒都不存電的,還賣得這麼貴,還不如我那直板機呢。”
“嘿,這不是圖新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