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馬上落山,天地一片靜默,將幾百名立在山丘之上的原本不高的身材拉出斜長的影子。
靜默的山野中有川語在隱隱約約的訴說,那是川軍在與陣亡的官兵做最後的告別。
從此世間又少了二百二十三名千里穿草鞋來共赴國難的川中子弟,異鄉卻多了二百零一座墳瑩。
墳瑩少於陣亡人數那是戰鬥後的常態,因為總有些人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那大多是在戰鬥陣亡了,卻由於是在荒郊野外卻已不知道人倒斃在了哪裡。
中國人講究入土為安,所以只要條件允許,哪支部隊都會在戰後收殮陣亡將士遺骸埋入土中。
埋葬之地當然都選高崗,縱使清明時節沒人掊土那墳上也長滿蒿草但總勝在低窪之處讓流水沖刷而骨骸外露。
給陣亡的兄弟在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家,給還活著人一點念想,給他川中的父母一個唯一能給的安慰。
在一片開闊地之中,同樣有十來個默立在夕陽的餘暉之中,那是霍小山、鄭由儉、憨子等人。
他們面前也堆起了一個土堆,那個土堆也是墳,只不過比川軍堆的墳卻大了許多,因為他們葬了一匹馬。
一匹棗紅色的帶鄭由儉衝入戰火之中最後又成為了肉盾的來自日本的戰馬。
鄭由儉此時正蹲在那墳前小聲叨咕著“馬兒啊,雖然你也是侵略者,在馬裡也是東洋種,到俺們中國這裡吃了不該吃的馬料,給小鬼子當了幫兇。
但你卻也救了我們中國兵,也算你棄惡從善了。
所以我鄭胖子就批准你進中國馬籍了,從此你也是中國馬了。
雖說你捱了二十多槍,可好歹也落了個全屍,總比那些被砍掉右手的死去的小鬼子強。
你們原來死了還得回你們的神社,你也沒有船坐大海上也沒有狗尾巴草給作吃,所以你既然成了中國馬的鬼了,那你就進中國的閻王殿吧。
到了那你別害怕,那裡有個當差的和你是親戚叫馬面,他會照顧你的。
要是馬面不好使他們還要把你下油鍋,你就提霍小山。
霍小山也不認識閻羅王,但是他信佛,和管地獄的地藏王菩薩有交情。
你一路走好吧。”
鄭由儉站了起來,看向站在他身邊的霍小山,那意思無疑是該你上了。
國人素來有死者為大的傳統,因此活人在墳前總是要叨咕幾句的。
若是逝者是自己的雙親,那兒女都自然要跪著燒那紙錢,說句爹啊娘啊孩兒來看你了。
而若是那曾經共同抗擊敵人而陣亡的戰友,那麼往墳上放根菸放瓶開了蓋的酒那也是正常的。
可這回救了鄭由儉他們九人的卻是匹日本馬,立牌當碑就免了,於是鄭由儉就在草地裡薅了把草放在了那馬墳之前。
本來霍小山說可以走了,可鄭由儉卻說自己心中有塊壘不叨咕幾句他那顆善良的心會不得安生的。
話說到這份上那就叨咕吧,可誰成想他叨咕出這麼一套磕兒來?
於是就把旁邊的幾名士兵弄得都有點哭笑不得了。
把很莊重肅穆的一件事他能給你搞得象部搞笑劇,而原本屁大點兒上不了檯面的事他卻能給你說得官面堂皇義正言辭,咱們鄭頭兒就有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