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原本不敢說的,說出來對自己的前程不利,眼睜睜看著盛世突然崩塌也沒什麼,更有益於自己亂中取利。
可是,顧青還是要說,並非為了李姓社稷,而是為了天下百姓即將面臨的兵荒馬亂。沒人比他清楚接下來的一場謀反給大唐造成了多麼巨大的破壞,興亡皆是百姓之苦,可笑這位帝王仍不以為意。
“陛下說過,史可為今人之鑑,不可不察也。陛下當知漢朝七國之亂,晉武帝八王之亂,此皆為前車之鑑……”顧青說著,見李隆基的臉色愈發不愉,只好住嘴了。
“陛下,臣出於對陛下的忠誠,故進逆耳之諫,若陛下不願納諫,臣便不說了。”顧青嘆息道。
李隆基已不想討論這個話題,沉著臉淡淡地道:“顧卿,上次你在商州斬殺刺史邢深一事,不會忘了吧?”
顧青苦笑,終於來了。
“臣知罪,臣不敢忘。”
李隆基笑了笑:“斬殺一位四品刺史,如此妄為,該不會以為蹲一個月的大理寺監牢便算罰過了吧?”
“臣不會如此天真,請陛下責罰。”
李隆基呼了一口氣,輕聲道:“犯下如此重罪,按律你應被秋後處決,可朕只罰你蹲監牢一月,還在朝堂上幫你圓謊,甚至連你的爵位官職都沒動,以顧卿之聰慧,可知朕為何如此做?”
顧青想了想,道:“臣妄自揣度天意,或許……陛下欲委臣以另任?”
李隆基笑了:“確實是聰慧之人,但願以後你的聰慧能用對地方。不錯,朕有意將你調離長安……”
“長安非英雄之所居,顧卿尚年輕,人生應多磨鍊,久居太平之地,無異於自剪羽翼,朕倚顧卿甚也,亦願顧卿能經歷一些風霜之苦,增廣見聞之外,更能為國再立新功,顧卿意下如何?”
顧青頓時明白了,李隆基這是要調自己離開長安去外地任職,很大的可能是去戍邊的軍隊。
看來上次安祿山不懷好意的建議,李隆基終究還是記在心上了。
這死胖子,擺自己這一道可擺得不輕。
自己臨走前一定也要給他擺一道,否則他真以為仇人都長得慈眉善目萬家生佛。
顧青暗暗咬了咬牙,臉上卻露出當仁不讓之色,凜然道:“陛下,臣為唐臣,食陛下之俸,憂陛下之事,臣願為陛下開疆闢土,再立新功。”
李隆基對顧青的回答很滿意,欣然笑道:“顧卿有此意,朕甚慰。哈哈,放心,朕已知你與安祿山之仇怨,不會將你調到范陽三鎮去的。”
顧青松了口氣,老實說,他還真有些擔心李隆基老糊塗,將他調到安祿山的地盤上送死。
李隆基沉吟半晌,緩緩道:“顧卿當知,去年大唐與大食國怛羅斯一戰,戰報上雖說是打了個平手,但實際上,是我大唐敗了。”
“此戰折損大唐將士兩萬餘,更重要的是,我大唐因此戰而漸失對西域商路的掌控,西域這條商路對大唐很重要,戶部尚書稟奏去歲國庫所盈,比往年足足少了兩成,便是此戰帶來的後果,顧卿,朕對西域佈局甚為看重,有意調你去安西四鎮任職,不知意下如何?”
顧青面色發苦,今日還在繁花似錦的長安享受封建主義士大夫的腐朽墮落生活,轉眼便要去塞外飽受風沙之苦,人生的際遇真是……好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