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真與知雀姑娘有意,朕倒急著想討你一頓喜酒了,知雀姑娘倒是個武才,朕只是沒想到你喜歡這樣的……”顧北瑒又道。
木一沒說話,只是抬起眸來冷冷的看了顧北瑒一樣,顧北瑒見多了木一這種眼神,無非就是在說“閉嘴吧您”,顧北瑒也不怪罪,倒是覺得有些好笑,自顧自笑了起來。
“算了,你去忙吧,你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麼,有用的便抓好,無用的就丟掉,事情,不能盡善則盡美。”
顧北瑒輕聲道。
木一走後,顧北瑒輕輕吹著手中的茶。
這麼多年,他依然看不透,看不透這人眼裡的神色和心裡的心思。像木一這種人,控制得好便是爪牙,不好,亦有可能成為噩夢。
“來人。”
“陛下。”
“日後木大人的湯藥多備些,給他寧心安神。”顧北瑒喝了一口茶道。
“諾。”
木一走出拓鑾殿,神色更是冷漠了些,走到無人處,他對著自己的穴位狠狠一點,吐出一口黑血。
每次他喝完湯藥,都會想辦法就湯藥逼出來,但是今日顧北瑒留了他好一會,說這些有的沒的,那湯藥已然被吸收了許多。
木一的眼睛像結了一層霜,騰上屋簷,黃昏拉的很長,盡頭是一片血色。
這種黃昏他見得很多,像生命的隕落之後,死神舔著貪婪的舌。
從他爬出死人堆,走進遲驍衛,再到手刃至親,走進皇宮,走進昭察府……,見過許多次這樣的黃昏,這讓他突然想起榮鶯那天那句話。
“您可是這北祁殺人不眨眼的木大人吶?怎的?這腰間的玉石竟是彌羅佛?您這不是折煞了佛家仙家嗎……”
“不過也是,官人手下如此多的劍下魂,官人又從不積善積德,自然要垂愛佛祖幾分,這日後,要是同那些劍下魂見面,也能咽咽口水,不過,真的會有那麼多劍下魂放過您嗎……”
木一拿起別在腰間的那塊彌羅佛玉墜,眼裡有些陰沉。
穿過永寧坊,依舊熱鬧,好像那日香魂樓的走水和命案,從未發生過一般。人們的熱鬧總是這樣,與昨日無關,與明日無關,只與當下有關係。
燒了一家香魂樓,樂子還能去向另一座樓子;洛寧城少了幾位娼妓,卻依舊少不了想尋的快活……這便是人,萬鬼穿街過道,人們混在其中,比鬼還高興。
木一在那日蕭檣帶他來的那家鋪裡,點了一碗餛飩,幾個小孩站在一盤痴痴的看著。
仔細一瞧,正是那日在塢蘇弄碰見的那幾個。
木一走時,給老闆多留了幾個銀子,老闆欣喜,滿臉笑著去問那幾個小屁孩要吃什麼。
那餐,孩子們吃得很飽。
就像那日蕭檣說的,人吶,就是要把每一餐都當做這輩子最後一餐,才能少些遺憾不是?
就在那晚,塢蘇弄鬧了命案,一條巷子的人都離奇死了,口吐鮮血而亡,大大小小百口人,聽聞是一起吃了百家宴食物中毒。
那幾個時常在弄子裡張牙舞爪的孩子,方才還在永寧坊等爹孃收拾鋪子,還吃了許多餛飩,可是他們再也看不見第二天的太陽;那些堆放在弄子裡的月燈,終究也沒等到中秋被小娘子和她的心上人點上……
人們不知道,這樣一場命案只是權貴的一場陰謀,就像這世間再也沒有人知道,塢蘇弄裡住過一個女人和一個女孩一樣……
知雀來時,木一正坐在房簷上,身旁有一個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