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凌是白姨娘所出,乃是裴府的長子。雖是庶出,卻因為他降生後的好幾年裡,滿府裡只有這麼一個小子,完全是被當成嫡子來寵的。
可惜的是,只是被當成嫡子寵,卻一直沒有被當成嫡子來教養。
大約就是隔輩親,嵐意的祖父對裴歸那麼嚴格,平日裡父子之間只有疏遠陌生,對待孫子,卻極其寬容大度,祖母就更不必說了,眼裡心裡都恨不得把裴之凌放到蜜罐裡養,兩位老人陸續駕鶴西去時,裴之凌身上的問題也開始漸漸顯露,臨終遺言裡,說懊悔,也是有的。
裴歸那會開始想要好好管管這個兒子,可裴之凌已經被寵得有些歪了性子,打不服罵不服,又有白姨娘攔著護著,裴歸也下不了那個狠心,終究放任他每日在外面遊手好閒,讀了許多年書,也沒讀出來個什麼功名,連每年秋闈都不曾考過。
白姨娘手裡頭有銀子,又拿他沒奈何,兒子說要什麼,只能盡力貼補,反倒縱得他越發沒用,正經事沒學到,如何去脂粉溫柔鄉里散心,倒已經學了個十足十,自然這些事都是由白姨娘遮掩,瞞著裴歸的,不然家裡頭早就要鬧翻天了。
好在裴府裡有個爭氣的兒子,那就是李姨娘所出的最小的裴之冽。裴之冽看著就一股聰明勁兒,一雙眼睛特別乾淨澄澈,通體有祖父遺風,裴歸有時候就說,裴家的氣派,都長在這小子身上了。
嵐意疼他,他也把嵐意當親姐姐看,也是李姨娘教導得好,這麼些年,裴之冽對三位姐姐和大哥,都很尊重。眼下嵐意要出嫁,裴之冽拍著胸脯道:“長姐你放心,阿爹和姨娘們有我來照顧,你和姐夫好好過,別總想著家裡,等我考進殿試,就去王府看你。”
裴之凌就比嵐意小一歲,卻還是恨不懂事的樣子,嗤笑道:“你當隨隨便便就能殿試了?你知道科舉是怎麼考的麼?”
裴之冽習慣於不和哥哥及白姨娘頂嘴,小小年紀已經相當懂事,聞言只是笑,“大哥哥教訓的是,我還得再刻苦些才行。”
裴歸飲了酒,說話更直爽,抬手指著裴之凌就說:“你看看你弟弟,平日裡就這般用功,書院裡的先生,見到我滿口都是誇讚,你怎麼就不能像你弟弟一樣?”
裴之凌臉上不服氣,可讀不進去書就是讀不進去,白姨娘和父親的打罵,對他來說和耳旁風似的,反正這偌大裴府沒有嫡子,最終還是會由他這個長子來繼承,那麼用功,何必呢。
反倒是裴之冽遞了個臺階,“人情往來上,我就很不如大哥哥,以後還得向大哥哥請教呢。”
裴之凌便有些得意,大大咧咧地對裴歸說:“可不就是,阿爹你想想,即使入了官場,也總要和人吃酒玩樂,若是講不到一起去,誰願意提攜我?往後給我捐個官兒,我定也能自己闖出一片天地。”
這話裴歸很不愛聽,裴家人做事,最不喜歡鑽營機巧,他就是靠著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得到了皇帝的信任,怎麼大兒子就這樣心術不正?沉下臉,眉頭皺起來,他冷聲說:“那照你這麼講,這滿朝文武,都不需要學本事幹正事,只需去那些秦樓楚館裡喝酒作樂就行了?我裴府若是要敗,就是敗在你這樣的想法上!”
白姨娘趕忙道:“哎喲老爺,為著大姑娘的喜事,咱們才聚在一處,你發了脾氣,大姑娘面子往哪放?再說了,之凌還小,哪裡真懂官場上的事,以後你多教教他,他就曉得該怎麼做了。”
裴歸酒意上來,指著風荷院的門就道:“你給我出去,以後再叫我發現你滿腦子都是遊手好閒吃喝玩樂,立刻拖下去打板子!”
裴之凌輕輕“哼”了聲,自然當著父親的面也不敢太表現出桀驁不馴,行了一禮後轉身就走。
他還巴不得不留在這裡,到了外面,只要有銀子,那些狐朋狗友上趕著往身邊湊,說的也是吹捧的話,誰不愛聽?
白姨娘萬事都得意,唯有兒子這件事,著實能讓她愁,好在人人都知道這裴府的主人,將來還是裴之凌,以後等他娶妻生子,也許就能慢慢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