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驚鴻一瞥後,琴子揚便失了心神,他靠坐在馬車上,目光深沉。馬車的帷幔盡數放下,他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裡,神色諱莫如深。
馬車慢慢悠悠地行駛在熱鬧的長街上,過了許久,才緩緩停下。王曉徐徐起身,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才向著馬車內望去。
只是這次,他沒有掀開門簾,只對著裡面高聲道:“國師大人,落塵樓已到。”
馬車沉靜了一會兒,王曉才聽見裡面傳出動靜聲,聲音漸近,他卻是不自主地往後退去,直到半邊身子已經懸在空中,才停下。
這時,馬車的門簾也被掀開了,琴子揚清秀的容顏映入眼簾,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臉上亦是帶著幾分病態的白,看似人畜無害的樣子,實則卻是藏在暗處的毒蛇。
“走罷。”琴子揚的聲音很輕,比女子的聲音更柔,王曉卻不敢怠慢分毫,他立刻跳下馬車,將一條長櫈擺在車前。
琴子揚剛落地,便聽見一道溫文爾雅的聲音自右邊傳來,他面色不變,眸色深了幾分。
“國師好久不見。”林琛一身墨色長袍,邊上銀絲繡成祥雲狀纏繞其間,腰間的劍穗亦隨著擺動著。嘴邊掛著淺淺的弧度,墨玉的眸子微彎。
琴子揚轉身未動,只默默看著林琛一步步走近,面無表情地盯著林琛似驚喜的俊顏,淺色茶眸中閃過一絲諷刺。
見琴子揚未搭理自己,林琛亦未尷尬,只是緩步走至琴子揚身邊,嘴角一抹溫柔的笑意從未淡下過。
許多路過的人見到林琛皆是一臉驚喜,林琛在江湖中亦算是一位說書人嘴裡的常客:溫文爾雅翩翩公子,算盡天下無雙計謀。聽得多了,自然也就熟悉了。
看來,今年的河神祭不簡單了。混跡在秦城的人,誰不是江湖豪傑呢,只看最近明顯多出了幾倍的人流,心下已經有了猜測。
“未曾想還能在秦城再見,在下諸天教林琛。”林琛雙手抱拳,禮貌地向著琴子揚開口,卻未收到對方同樣的禮遇。
琴子揚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便轉身走開了,只留給林琛一道清瘦的身影,亦如冰山傲雪,帶著凜凜寒風。
偷瞧的人看見林琛竟碰了壁,心下俱是一驚,在江湖上,還從未有人敢給林琛甩面子,一是因為他是諸天教的少主,二是因為他自己那一顆謀劃天下的心。
回想起林琛對那人的稱呼,想來那位瘦弱的男子應該就是大越最近大肆宣揚的國師大人了吧。眾人窺伺著琴子揚踏入落塵樓的背影,目光復雜。然,林琛只是淡淡掃過樓外眾人一眼,他們蠢蠢欲動的心思又收了幾分。
鶯歌燕舞,羅綺紛飛,絃音迷亂,琴子揚雙足踏進落塵樓的一瞬間,忽然有一種熟悉感。他抬首望向樓內,一片硃紅色,樓中共三層,大堂人滿為患,喧喧嚷嚷的。
王曉跟上琴子揚的步伐,忙在他身邊介紹道:“小人已定好了包間,國師隨小人來便是。”
琴子揚卻沒有聽進他的話,抬腿便走進大堂邊那掛著大字的臺子旁,目的明確,腳步穩健,周圍人本是不願讓的,只是在視線瞥見站在王曉身邊的林琛後,又堪堪讓開身形。
走近,眼中的方木塊才完全顯現在琴子揚的眼中,那是一塊色彩斑斕的小木塊,不過一掌大小。每一個面上都有九個小方塊,每面都是不一樣的小木塊拼湊而成。
這東西,他好似在琴家見過?琴子揚一雙細長眉微微蹙起,他環視一圈,這樓裡的結構他也好似見過,這裡面定然有什麼聯絡!
看見琴子揚視線停留的地方,林琛有些意外,那個東西……未幾,卻又覺得是在意料之中,想他第一次見到那件東西時,亦是雙目呆呆地望了許久。
“此乃魔方,是解密度時之物也,不知公子可有興趣?”高臺後,一位書生氣質的男人雙眸緊盯著眼前這位從未見過的清瘦男子,似有些許期待。
自三年前,落塵樓推出此物後,前來嘗試的人便是絡繹不絕,然透過的人寥寥無幾,最後大家也失了興趣。大多數時間,他都是枯坐在這裡,而今終於又來了一人,他自然是興奮的。
琴子揚淡漠的眸子落在魔方上,裡面隱隱有些嫌棄,他張張嘴,話還未出口,便被打斷。
“喲,三年了,竟還有人願來嘗試,真是稀奇事啊!”本厚重的聲音在他的語氣下變得有些陰陽怪氣,讓人心中很是不舒服。
林琛望著自長梯上走下的人,斜過眼,提起腳步向著琴子揚走去,而那樓上的人亦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