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白府,正午時分本是避日不及,很少會選擇這個點兒出門,君不見硃紅簷下麻雀避日而歇,就連清晨傍晚盛開的嬌豔花朵都悄悄地合上嫩黃花蕊,恐會被這灼日燙傷。
“小姐,祝公子來了。”身著鵝黃色半臂襦裙的書顏掀開水晶珍珠簾子,往裡頭的女子扶了扶身,臉上透著眉眼都藏不住的笑意。
現在整個白府,不,甚至是整個長安,誰不知道白府的大小姐,長安第一美人就要在下個月初嫁與長安三公子之一的祝笙歌,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真是羨煞了一干人等。
“嗯,我知道了。”白菱擱下畫眉的黛青筆,拿起一盒緋紅色的胭脂細細給自己上了妝遮擋最近幾日的糟糕氣色,魘上點倆紅妝,朱唇不描而豔。
最近一段時間裡,她的心情尤為不安,那種強烈的不安感甚至是要淹沒她,以至於半夜常會因做噩夢而驚醒,後背驚起一身冷汗漣漣。
夢中是七皇子府,林朝歌突然從後面將她打暈,說的那句話;‘你可得要感謝我成人之美’。初聽不知何意,等醒過來時早已木已成舟,自己同祝大哥訂了親。
驚喜一瞬間來得太突然,以至於她沒有細想過到底是因為什麼,等沉寂下了許多日後她才會慢慢回想當日的來龍去脈,她不明白祝大哥娶她到底是因為什麼,是因為那日和自己在一起,而擔心自己壞了名聲而娶被迫娶自己嗎,還是他其實也喜歡自己。
人都是貪心的動物,往往得到一樣就想要另外一樣,就跟永遠不知飽食的饕餮一樣,最開始她只是喜歡祝大哥能遠遠回頭看她一眼就好,然後是希望嫁他為妻,哪怕是他心裡無她她也心甘情願,可是慢慢的,她又希望其實祝大哥是喜歡她的,在然後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偕老恩愛倆不離。
更希望祝大哥是因為喜歡她才願意迎娶她為妻的,而不是單單在意自己的名聲。
還是說她自己過於貪心,結果手一不小心畫岔了眉,雪白貝齒輕咬下唇,懊惱至極。
一日之計在於晨,一日之熱在於正午。
坐落在梅院中的純白硃紅涼亭上,四處通風口都掛上了象牙白紗簾,難以使人往裡頭一探究竟其何人所在,正中間還刻意隔了一架屏風,周圍放置了裝著寒冰的鎏金大桶。
“祝大哥。”白菱梳妝打扮後在竹香的陪同下到來,隔著一道紅木繡牡丹屏風遙遙而往,就像她現在的心情一樣來得複雜。
既有即將為新人婦的坎坷不安,又有著嫁與心上人的漫天欣喜。
在大周朝女子同男方定下婚約後,在成婚前夕不能見面的習俗。以至於二人現在是隔著一道屏風而言,周圍伺候的人早已退下至不遠處,只餘他們二人和著暖風徐徐,海棠花豔豔。
“嗯,你來了。”簡單的倆句話後又是無言的沉默,都不知道說一些什麼才好,白菱迫切的想要自己說些什麼,可是越是著急,越是想不到任何話頭,最後只能眼巴巴的自己生自己悶氣。
“近來你可還安好。”祝笙歌看著馬上就要嫁予他為妻的白菱,心情複雜,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情感,有著期待又帶了似愧疚。
“我很好,謝謝祝大哥關心。”緊接著又是無言的沉默,氣氛就像是這樣僵住了。
一陣清風拂面而過,吹動幾縷鬢間青絲,枝頭上的單紫色藍花楹輕輕的被吹落幾片花瓣,底下圍繞著好幾株櫻粉色薔薇花,粉蝶繞花而圍。
“這是我前面親手去安國寺為祝大哥求的符,還望祝大哥一舉折金桂。”白菱羞紅著跟染了胭脂的臉,素白小手隔著屏風另一頭遞過去。
“會的,多謝淼淼。”男子寬大骨節分明的手接過,放在手心裡就像捂著一顆灼熱的石頭來得滾燙。
“祝大哥還說什麼謝不謝的問題,再說我們很快就要是一家人了。”少女嬌俏帶著甜美的聲音從屏風外傳透過來,令祝笙歌接下來想說的話硬生生噎回喉嚨裡,很難受。
“祝大哥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是不是淼淼太吵了。”白菱等了許久沒有聽見他的聲音,還恐以為自己說錯話了,輕咬下唇,有些懊惱。
“沒有,只是我今日來找淼淼是有事相商。”
“祝大哥找淼淼是有什麼事嗎。”
“我們的婚期可能要延緩了。”略帶無措難堪的男聲隨著夏日清風徐徐送到女子耳畔。
“什麼!”桌上茶盞應聲落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