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夢,清風佳人入夢,月上窗欞,後半夜忽然下起了朦朧小雨,夜風瑟瑟,吹落一地花枝簌簌,霏霏細雨,纏繞曖昧。
晨曦微現時分,雨褪,在霧靄的輕輕繚繞下,遠郊半里亭中隱隱晃動著幾個身影。
半里亭鄰近桃溪渡口,少說也有十幾年的歷史,歲月在雲捲雲舒間剝蝕了亭子原本的色彩,如今,黯淡的硃紅、頹唐的淺灰,伴著暮春靡敗的風景,彷彿正訴說著已經落幕的繁華,和即將到來的離別。
山中一道餘音繞樑三日的琴聲葛然而至,山腳路人詫極,覓聲尋往,乃見一紅袍豔豔的男子端坐青石之上,對松撫琴。雕花桐木古琴安放膝上,白玉長指在弦間上下翻飛,朱唇微啟,幾瓣紅梅簌簌飄落,及寬大衣襟,恍若天人。
“瀟兄倒是好雅興。”青衫少年至山中小道,踏露走來,青衫素雅,嗓音儒雅似水如歌,如誤人山中之靈。
晨曦就像無意給她渡上一層淺色金邊,越發顯得清雋卓越,上挑的狹長眉眼無辜多添了幾分嫵媚。
這是一處山中小莊,與望水湖正好隔水相望,湖中九曲橋橫,畫船迤邐,勾欄外繞著綠水紅鯉,一片接天蓮葉長勢正盛。
碧青湖水直蔓延到隔岸的楊柳堤上去。細水低迴,潺潺留韻,江南的秀麗頃刻間詮釋無餘。
“若是有小言言能伴我左右為其斟酒研磨,倒不失為一莊美事。”瀟玉子一曲做罷,展顏一笑,宛如千樹萬樹梨花開。
在薔薇浸水跑出香味的銅盤中淨了手,用白棉布擦乾拭淨。
“瀟兄還打算在這山莊待多久。”林朝歌眺遠而望,山形白態,白鷺撩江飛起。
眉眼帶著幾分不贊同,彼時距離她離洛陽已有一月之久,長安開學定在九月初,她得提前在八月底前辦妥。
山中霧褐未散,眼底盡收之處皆是白茫一片,隱約可見冒出尖的深青色山頂,幾隻白鷺撲空而起。
“山中無歲月悠悠。”
“小言言可是覺得這山中景色看膩了。”瀟玉子素白手指撥弄著幾根琴絃,發出錚錚刺耳之音。
“只是感覺在這山莊待的時日過久,反倒有些想念市井繁華大道罷了,我也是個俗人,免不得喜好煙火濃重之地,這處兒雖好,唯獨少了幾分人間煙火之味,只是不適合我罷了”。林朝歌無意折下離得最近得一枝半月紅,放在手心細細把玩,低垂眼眸。
她話說明了,只是不知這人他是會多待幾日還是選擇就此離去,她不是沒有想過獨自一人離開,可身無分文,加上無交通工具,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英雄栽到一分錢上。
“既是如此,我們晚點不妨收拾收拾東西離去便是,只是好奇小言言為何如此急著離去,難不成是在長安有心掛念之人。”瀟玉子調侃幾句,眼底卻不帶半分笑意。
沒有過多詢問,一口答應,反倒令林朝歌有些微微詫異,不過一瞬間,很快掩下。
“瀟兄多慮了,快臨近長安開學之日,我不過是想早些到達罷了,況且我的心上人不在長安,而是在洛陽,莫不成瀟兄忘性大,連這個都忘記了不成。”林朝歌輕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道。
斷袖這個稱呼她得是要死了都背到墳墓裡頭不可。
扔棄手中花枝,雲繡衣擺隨著走動間熠熠生輝,話說距離信封已送後過了將近一週有餘,也不知現如今是否平安送到他們手上。
茶葛辦事效率很快,早上說走,不到下午,馬車已備好準備出發。
念想到午時出發過於炎熱,擔心中暑,幾人一致決定,待到傍晚十分在出發,夜間便到山下小鎮歇息一夜,第二日清晨繼續出發前往長安。
彼時他們離長安已近,最慢不過七天左右即可到達,以至於一路上都不怎麼趕時間,遊山玩水不亦樂乎,林朝歌倒也難得不在整日抱書苦啃。
林朝歌臨下山之前,掀開臧青色車簾子一角望去,煙波淼,一闋長歌布四方,暮色正黃昏,星如豆,江邊漁火沐晚風,小城有無中。
“小言言可是捨不得這山中美景。”慵懶斜靠在車廂內壁的瀟玉子懶洋洋出聲道,手指正好捏起一小顆野生葡萄往嘴塞。
“沒有什麼談得上舍與不捨。”林朝歌看著小紫檀木茶几上那一碟烏黑亮麗透著誘人光澤的小野生葡萄就忍不住一陣牙口發酸。
想來是茶葛上車時無意見遇到,隨即採摘,林朝歌頗有幾分惡趣味的盯著瀟玉子將那顆葡萄吃下去,期待著他的臉色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