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孔昭雖然已經無數次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劉永錫這麼一提他還真猶豫了:“局面還沒到那個地步吧?朝廷好不容易才封我為誠國公,而且鎮江還在鄭鴻逵手上!”
鄭鴻逵這位出身於鄭家的水師戰將可以說是弘光小朝廷的救命稻草,現在他天天都給朝廷報捷說自己萬炮齊發又轟死了多少清軍,雖然現在清軍還沒開始渡江,他轟擊的物件都是潰敗下來的明軍,但鄭鴻逵戰報寫得漂亮,讓大家都以為長江防線穩若泰山。
而劉孔昭這個誠國公得來不易,所以他下決心沒這麼容易。
劉永錫卻不由想起了蘇州謝家橋之戰,當時劉孔昭就是因為猶豫太久結果困在長江之中最終無路可去,三千精銳與數千名眷屬都陷於蘇州附近的福山塘,水淺難行,舟中所恃只有火銃,偏偏一陣大雨藥線俱溼,舟中火器盡成擺設。
當時劉永錫真是心急如焚又想不出任何辦法,結果屋漏偏逢連夜雨,直接撞上了清軍十八騎突襲,接著清軍主力殺到,箭如蝗雨,全軍秩序大亂,死傷驚人。
劉永錫與幾名家丁好不容易才拉開弓箭與清軍展開對射,但在波濤之中全無準頭,劉永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至親好友倒在箭雨與血泊之中,操江水師就在自己眼前遭到毀滅性的打擊,誠意伯府四世提督操江的歷史也最終告一段落。
一想到這段帶著血淚的悲劇歷史,劉永錫就覺得絕對不能讓故事重演,因此他不由狠下心來:“父親,俗話說得好,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不管你怎麼想,我就是架也要把你架到浙中去!”
金刀大馬的劉孔昭沒想到自己兒子比自己還要蠻橫:“憑什麼?我現在可是提督操江誠國公,我們誠意伯府四世提督操江的歷史不能斷在我手裡,而且那位張娘娘也未必靠譜,她終究只是女流之輩……”
眼見劉孔昭就要與劉孔錫當場大吵起來,馬晃採卻拉住了他的手說道:“夫君,我覺得永錫說得很對,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有永錫在,福王與馬士英怎麼可能完全信任你,而且誠意伯府崛起於括蒼山,現在也是虎歸深山之時!”
別看劉孔昭一向喜歡蠻幹,但是在比他年長好幾歲的馬晃採面前卻是完全沒有多少辦法,他只能好言好語地說道:“我不是在擔心永錫嗎?”
馬晃採是秦淮河上是出名的“俠女”,自然有一種俠氣:“那就先讓太夫人與向錫、鞶錫他們跟著小誠意伯一起赴浙!”
太夫人就是劉孔昭的親生母親,向錫、鞶錫則是劉永錫的兩個弟弟,只要老孃與三個愛子都一起入浙投奔張皇后,劉孔昭想不入浙投奔張皇后都不行,但是劉孔昭在馬晃採面前卻是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那晃採姐你怎麼辦?”
馬晃採的回答很有俠氣:“我跟你一起走,你去哪裡我也去哪裡,但最好是能夠跟小誠意伯一起入浙!”
劉孔昭最喜歡的就是馬晃採的這份俠氣,也正是因為這份俠氣才讓劉孔昭愛上了比自己大幾歲的馬晃採,現在看到如此英姿颯爽的馬晃採劉孔昭激動得直接下了決心:“既然晃採姐都這麼說,這個誠國公不要也罷!”
而一旁的邢夫人看到劉孔昭已經下了決心就不由鬆了一口氣:“爹爹請放心便是,張娘娘知人善任,爹爹在福王這邊是誠國公,到了浙中依然還是誠國公!”
劉孔昭對邢夫人的這個回答非常滿意:“沒錯,我率水師入浙張娘娘不會虧待我,就是不知道張娘娘對永錫有什麼安排?”
劉永錫的臉上不由浮現了一絲神秘的笑意:“娘娘早有安排,父親到時候就知道了!”
劉孔昭雖然看起來是粗人,但有些時候卻很精明,一想就看破劉永錫話裡的真意:“看來我兒是長大了,誠意伯府這一畝三分之地反而限制了你的發展,不過這樣也好,對你兩個弟弟都能有個交代!”
而劉永錫雖然是倉皇渡江,但這一刻卻是格外意氣奮發:“這次我們誠意伯府入浙一定能拼出個萬世富貴!”
而對於江北的多鐸來說,劉永錫從儀真渡江逃跑這件事的嚴重程度遠遠勝過揚州攻城遭受的嚴重損失。
由於餘志傑介入的原因,清軍這次攻擊揚州城的損失比另一個時空要嚴重得多,連八旗兵都死傷了好幾百人,至於綠營軍、新附軍的損失就更大了。
雖然大部分損失是綠營兵與新附軍承擔,現在多鐸摩下的大軍依然達到十二萬以上,比他在歸德出發時還多了五成,但是一想到攻克揚州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多鐸就覺得異常心疼。
但是一想到劉永錫與臨淮鎮在自己眼皮底下悄無聲影地跑了,多鐸才覺得這才是致命的問題。
明國諸軍皆是土雞瓦狗,即使有少數李本深、郭虎、楊承祖這樣能征善戰的有力將領,也是隻求在亂世中保全自己,第一時間就投效了大清並主動參加了這次揚州之役,但劉永錫與臨淮鎮的上萬精兵才是大清朝的真正強敵。
多鐸已經準備付出損失三五千人的代價把臨淮鎮盡數殲滅,只要能解決劉永錫,多鐸甚至可以把李本深、楊承祖、劉良佐這些新附軍都作為兌子犧牲掉。
但是誰也沒想到劉永錫如此大張旗鼓地馳援揚州只是虛張聲勢,在多鐸作出反應之前他已經帶著上萬官兵眷屬在劉孔昭操江水師的幫助下從儀真從容渡江,讓多鐸撲了一場空。
博洛倒是看出了多鐸的憤憤不平趕緊安慰這位南征主將:“劉永錫跟那些明將也是一路貨色而已,見了大清兵就想跑,之前只是想多收容些高傑餘部多佔點便宜而已!”
博洛這麼一安慰多鐸終於好受了些:“還是得提防劉永錫這賊子,我想了想,揚州就暫時先不屠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