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姑娘取笑了。”常勇搖頭笑道,“若是不嫌我冒犯,就跟阮少爺一般,叫我一聲常叔好了,往後在路上也便於交流。”
“多謝常叔抬愛,您也叫我阿珊好了。”黎靜珊從善如流,“有什麼您儘管吩咐。”
“這幾日在店裡查賬,也聽說了你對競寶閣所做的貢獻,難得年級輕輕,就有如此作為,實在是後生可畏啊。”常勇笑眯眯地開口,“也難怪能得阮三少的真心器重,視為左膀右臂。”
黎靜珊看著年紀尚幼,好歹前後活了兩輩子,這點聽音辨意的眼力見還是有的。當下笑道:“我年幼無知,若是有哪裡做得不夠的,請您直說就是。我若能得您的教誨,也是我的福氣了。”
常勇見她說得坦誠,當下也不再繞彎子,緩和著語氣說道:“阮三少在京城時,就是個慣能討女孩子歡心的。而黎姑娘才貌雙全,又常與他共事一處,日久生情也是做所難免。此種少年慕艾的心情老夫能理解,只是……”
他看著黎靜珊的眼睛,鄭重道,“既然姑娘已選擇了上京求學,還望今後能以技藝學業為重,那些不必要的私情,能斷則斷了。”
黎靜珊與阮明羽的感情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不過也沒有刻意隱瞞什麼。連李三娘都能看出來,因此她對常勇能知曉此事雖然詫異,卻沒太多的顧忌,只當是自己與阮少爺的私事。
因此大方地笑著應道:“我與阮少爺雖是彼此愛慕,卻算不上什麼私情。目前也遠未到論及婚嫁的地步。因此常叔不必擔心我會因私廢公。這次學習的機會難得,我定然會好好珍惜的。”
常勇卻知道黎靜珊誤會他的意思了,而好像事情也不像他先前所想的那樣——這倆人竟然是相互愛慕?!
他伸手向旁邊做了個請的姿勢,“看來黎姑娘對競寶閣和阮家還不甚瞭解,不如到旁邊雅座坐下,聽老夫跟你說道說道。”
黎靜珊疑惑地看了眼常勇,還是命人泡了壺菊花茶上來,才與他對面坐下了。
常勇對著姑娘的周到更多一分讚許。他端著黎靜珊給他沏好的茶,卻沒有放到嘴邊,開始娓娓道來。
競寶閣在京城也是百年老店,從前朝開始就在京城紮根。到如今歷經了十幾代掌門人,都是阮家嫡系子孫擔當。
到如今已經發展成五省九家分店,在京城的珠寶行當中也算數一數二的商家。只是當年競寶閣也幾經風雨,尤其是改朝換代的時候,也曾步履維艱。一直到了如今的大琅朝開國後,阮家才憑著幾代的積累和精湛的手藝,重新嶄露頭角。
在大琅朝德宗年間,正巧是第六代掌門人當家。阮大當家的妻子也是製作首飾的高手。那時德宗皇帝正籌建宮廷司珍坊,競爭就在阮家和黎家之間展開。
本來阮家極有把握取得這一殊榮。卻沒想到在關鍵時刻,那位阮夫人竟倒戈向司珍坊,助黎家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由於她的背叛,阮家不但失去了入主宮廷的殊榮,還因為她帶走了許多獨家技藝,而造成競寶閣元氣大傷,阮大當家也因此被氣得一病不起。
黎靜珊第一次聽說阮家的歷史,才知道原來黎家和阮家還有這樣一段過節。唏噓之餘,只當常勇因為自己是黎家人而心又罅隙。
不禁略帶委屈的辯解道:“我雖然是司珍坊黎家的,但我家因為父親的事情,幾乎與被放逐沒有區別。總不能因為我姓黎而遷怒於我吧。這也太……”
這也太不講道理了。
常勇搖了搖頭,“與黎家的恩怨已經過了百多年,如今即使在京裡,阮家和黎家也早過了劍拔弩張的時刻,自然不會牽扯到你身上。”
常勇抬起眼皮看著黎靜珊,平時總微眯著的眼睛完全睜開來,眼底精光畢露,“只是,因為那位阮夫人的背叛,競寶閣從此立下一條規矩。”
黎靜珊迎著那目光,突然意識到什麼,背後一陣發涼,已經爬滿了冷汗。她咬緊牙關,靜待常勇說下去。
“所有嫁入阮家的女子,無論正室妾室,都終身不能再接觸與珠寶有關的行當。”常勇就這樣盯著黎靜珊,緩緩把話說完,“尤其是大掌櫃的女人,連生意都不得碰。”
雖然早有預料,當常勇把真相說出來時,黎靜珊還是覺得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下來,直澆得她透心涼。
心中煩亂之下,腦袋卻難得的清明。她驀地記起了阮明羽請求她留下來那日,那廝不但是要圈住她做金絲雀,竟然是連她飛翔的翅膀,都要生生折斷!原來她若是答應下來,連珠寶設計都不能再碰!
一想起那日的情形,黎靜珊幾乎要冷笑出聲。虧得自己前天還對他說什麼“伴他高飛,隨他入海”的掏心窩子的話。
真是好笑,原來人家根本就沒留這條路,開這扇門。原來他是打算讓自己做個真正的金絲雀、籠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