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又想到“報恩”的規則是不容拒絕,這後半句硬是被她咽回了肚子裡。
“邱鷹,”她煩躁地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你不是個東西,但沒想到你這麼不是個東西……居然攛掇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去殺人?”
她的言行舉止明明就成熟得絲毫不像這個年紀的少女,卻一本正經地自稱“小女孩”,其實很好笑。
但酒館裡沒有人敢笑。
那黑臉漢子焦心地望著她,急得直搖頭。
只有邱鷹抓過一旁的酒勺,先是給蒼凌闌的酒囊灌滿了,又緩緩倒了一碗滿的放在櫃檯前:“怎麼樣,幹不幹?”
蒼凌闌:“……先說,殺什麼人?”
邱鷹:“逃亡的獵人。”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年來每一個不顧“規矩”出逃的獵人,都準會被邱鷹知曉得清清楚楚。
有人猜測這老東西可能契約了什麼特殊的戰獸,但誰都沒見過。
邱鷹不緊不慢地從櫃檯下摸出一個御獸環,拍在了櫃檯上:“那傢伙跑薄暮山脈裡了,你要入山,正好順路。想幹就拿上這個,借你的,裡頭的小傢伙會幫你找到要殺的人。”
蒼凌闌沒有看御獸環,只盯著那碗擺到自己眼前的酒。
那不是她平日慣買的荒桑酒,而是山雪烙。朔城一等一的土酒、烈酒,也是送別故人之酒。
她低聲問:“為什麼?”
“丫頭,”邱鷹踱步到酒館的破窗戶邊,“你還沒殺過人罷。至少,沒為利益取過人命。”
蒼凌闌眼睫一跳。
似乎想說什麼,卻忍了沒說。
遠遠地,薄暮山脈的輪廓正被柔白的晨光照亮,更顯渺遠神秘。
邱鷹指著那山影,低沉說道:“當初我教你,進了這山,就只有獵手和獵物的區別。但是一年又一年,我從沒見過你的箭穿透人類的脖子。”
蒼凌闌:“……你手底下不缺能幹這活的獵人。”
這老漢壞笑了一下:“可我偏想看看小女孩殺人的模樣。等你離開朔城,就瞧不著了。”
蒼凌闌不吱聲,心裡罵了句老不死的。
她不怕殺人,但小叔才讓自己“收收煞氣”,要是知道自己竟敢在外頭接人命買賣……
邱鷹大掌一揮,指著櫃檯前那杯酒:“廢話少說,你幹不幹?”
蒼凌闌握緊短刀,腦中紛亂地掠過無數念頭。
她默然片刻,暗想:罷了。
於是把心一橫,伸手先拿過那御獸環套在手腕上,又端起酒碗,閉眼仰頭一飲而盡。
空碗叮噹落回櫃檯上。黑衣少女冷聲道:“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