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踩著石板地的聲音雖不大,卻也傳到屋子裡兩人的耳朵裡了,衛朝看見方言清來了,站起身子,喚道,“言清妹妹。”
略帶熟悉的稱呼讓方言清覺得十分煎熬,還好他沒同往日般端那派新勢的叫法,直接喚自己言清,若是他那般叫喚,被這些丫頭婆子聽了,再傳到舅母耳邊,自己就成板上釘釘的謊話精了。
面上帶著些笑意,方言清微微福禮,“衛少爺。”
“言清妹妹來了,快些過來坐,衛朝哥哥說要來與你賠禮,連水都不肯喝呢。”潘玉秀笑著招手,指著她身邊隔著一個茶水桌的椅子說道。
若是說衛朝方才那句言清妹妹只是讓自己起了些雞皮疙瘩,那潘玉秀這句衛朝哥哥可就讓自己衣裳下面的肉,抖上了三抖,這麼肉麻的稱呼,這次第一次見面,她怎麼叫的出來的,不覺得十分不好意思嗎?連自己一直學習西方文學都有些受不了,她在高門大院中常習那些女戒、女論是怎麼做到還能坦然說出這種話。
方言清點點頭,坐在了旁邊,故作驚訝的說道,“是嗎?如此倒是我罪過了,本來就是一個尋常物件,犯不著衛少爺為她遭這些罪的。”
“話不能這麼說,是我的過錯便是我的過錯,東西本無尋常一說,無論是何物都是獨一無二的,相處許久都是珍貴的。”衛朝說道,伸手從旁邊的茶水桌上,拿起一個烏木長木盒,抬頭看向方言清,“這是我的賠禮,勞煩言清妹妹收下。”
“衛朝哥哥也是無心之失,言清妹妹給我一個薄面,莫要氣了。”潘玉秀看著衛朝拿出來的烏木盒子,視線一下子便被吸引了,無論那裡面的玉佩是何等貨色,但看那一個盒子,就不是尋常貨色,潘玉秀勾著嘴角笑著說道,“不如言清妹妹看一眼可否中意,不中意的話,我院子裡玉佩多,妹妹來看看,可有相似的,我替衛朝哥哥賠了。”
方言清聽著潘玉秀的話,不耐的眨了眨眼睛,然後抬頭看向衛朝,衛朝的手在木盒上輕輕的拍了拍,用手指點了點木盒。
方言清張了張嘴,再開口說道,“那我看著玉秀姐姐的面子上就收下吧,畢竟同玉秀姐姐無關,總不好叫玉秀姐姐平白的賠我一個玉佩。”說罷,微微側頭看向晴丫頭,“小晴,你去取一下吧。”
晴丫頭走了過去,向衛朝施了道禮,低頭伸手,接過了木盒子,再走了回去,把木盒子交給方言清。
“禮既然已經收下了,便無瓜葛了,我這兩日偶感風寒,就不在外面晃了,”方言清接過盒子,站起身,朝門的方向轉過身子,剛準備抬腳,忽的想起什麼,又把身子扭過來,輕聲說道,“外頭風雨大,玉秀姐姐和朝哥恐著了涼,也早些回去吧。”說完又輕輕的行了道禮,轉身朝門外走去,旁邊的晴丫頭忙快走了幾步,在大竹筒子裡取了傘,把傘撐開,一手攙著方言清出去了。
潘玉秀在身後聽見方言清對衛朝的稱呼變了,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想要怒斥,又沒得身份開口,只得對著方言清的背影咬了咬牙,又把目光抬向衛朝。面前的人長的真是好看,自己之前只想著嫁一位家底優渥,有上進心的少年郎,日後見了往日的那些小姐妹好有的顯擺,雖也想過衛朝是人中翹楚,也只是覺得會五官端正罷了,就算是隻五官端正,也比自己父親替自己許得那個一股子煙臭味,滿嘴黃牙的老男人強。
從自己院子裡聽了訊息,匆匆趕過來時,遠遠的自己就在外面看著端坐在椅子上的衛朝了。那多羅雖也好看,但也沒衛朝順眼,況且衛朝的家世還不知比多羅強上多少。想起多羅,潘玉秀就十分生氣,脾氣怪異的很,從不給自己好臉,自己再怎麼說都是世家的姑娘,而他連句客套話都不同自己說。瞧不上本姑娘,本姑娘還瞧不上你呢,潘玉秀的目的很明確,一旦沒有希望,換一個便是了,總不能讓自己在一顆樹上吊死了吧。
“衛朝哥哥要不要留下來吃頓飯?姑母見到衛朝哥哥想必會十分開心的。”潘玉秀笑著說道。
衛朝搖了搖頭,“今日貿然叨擾,也沒備什麼禮物,十分唐突,還是下次再見方太太吧。”說著,站起了身子,“外頭雨大,我既然禮已經賠了,也不便在這兒再坐下去了。”
聽見衛朝要走,潘玉秀連忙起身,“那我送送衛朝哥哥。”
“怎好叫姑娘相送,左右沒幾步路,我自己走著就回去了。”衛朝拒絕道。
“那...那,”潘玉秀有些臉紅,想說什麼挽留的話,但也找不到什麼藉口,只好福了福身子,“那衛朝哥哥慢走。”
衛朝拿起黑傘,就走在了雨中,身後的潘玉秀看著衛朝的背影消失,臉上的笑也逐漸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