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看明白了。”
“再見到那搶燒雞的三人可指認得出來?”
“斷不會錯。”
“你看可是他們三個?”
“正是這三位軍爺。”
陳繼功跺腳道:“你這小兔崽子平白血口噴人,大爺何時到過你的燒雞店?”
店小二冷笑一聲,“我早防著你賴賬呢!你們到沒到過燒雞店,我不用強辯,你們離店時,這位**爺一刀砍在店門上,還將姓名告知了,若是你們沒到過店裡,我如何知道?”
陳繼功沒想到他毫不怯陣,給問得張口結舌,但賴賬的話已說出口,只好咬緊牙不承認,瞪著眼睛道:“大爺到過店裡,就搶了你的燒雞麼?就你一個人,說大爺搶了就搶了麼,物證、旁證呢?”
店小二見他這般胡賴,賭咒道:“那物證早到了軍爺的肚子裡,我哪裡拿得出來?店裡也只我一個,沒有什麼旁證,天地良心,平白無故的,我怎敢誣賴軍爺!求老爺明鑑。”
“不要吵嚷,老爺心裡有數。”李綦隆看著孔有德,森然說道:“物證關係人犯的清白,本官有法子取來,不過有些毒辣,孔將軍莫怪。”
“有助斷案,小將不敢阻攔。”
“本官謝過將軍。”李綦隆朝孔有德拱拱手,說道:“將北關的張屠戶請來,帶上順手合用的宰豬快刀。”
眾人一時莫名其妙,紛紛議論著縣太爺判案如何有用張屠戶之處,有的悄聲私語自古兵匪一家,何必招惹這些麻煩。正在議論不休時,滿臉橫肉的張屠戶捧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昂然隨在衙役身後來到臺上。李綦隆等他拜見了,獰笑道:“張屠戶,你宰過多少頭豬?”眾人聽得心下惘然,孔有德也覺問得越發不著邊際,耐著性子看他如何結案。
“回大老爺,小人記不清了,想來不下四五千頭了。”
“好!在人身上動過刀沒有?”
張屠戶嚇得一激凌,哆嗦道:“沒、沒有,小人萬萬不、不敢殺人的,大老爺可說不得玩笑話。”
“本老爺今夜就請你在他三人身上試刀。”李綦隆一指陳繼功喝道:“先將他開膛剖肚,看看腸子裡有沒有燒雞肉?若是找不出來,本官就把店小二那條人命賠給你!你還愣著幹什麼,動手!”
開膛剖肚!不用說陳繼功三人和四周圍觀的百姓,就是孔有德這樣的悍將聽來,也不由毛骨悚然,眼看區區一隻燒雞將要釀成命案,好個心狠手辣的李知縣,竟想出這等狠毒的法子。張屠戶早沒了方才昂然的模樣,全身哆嗦著向前挪步,雙手顫抖得幾乎攥不住刀柄。陳繼功本是不要命的主兒,可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開膛剖肚,不由面色慘白,一頭滿臉的冷汗不住滴落,眼見那尖刀晃到胸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喊道:“小的是吃了燒雞,求大老爺開恩哪!”
李綦隆哈哈一笑,“你早說了不就結了,何必費這些周章呢?孔將軍,本官已問明瞭案子,這三人是你的部下,本官不便越俎代庖,交給將軍發落吧!”
孔有德滿臉沉鬱,明白王家朝中有人,若不還他個公道,王家勢難罷手,一旦事鬧大了,兵部追究下來,就是孫撫臺也不敢袒護,自己更不易收場,一拍桌子罵道:“你們三個狗才,犯了軍紀還推三阻四地抵賴,到大庭廣眾面前現世,全營將士的臉面也給你們丟光了。來人,押下去,插箭遊營,以儆效尤!”說罷,朝李綦隆抱了抱拳,頭也不回地走了。
插箭遊營是用箭穿著耳朵,在軍營中游行示眾。雖說比挨軍棍要好受得多,可卻飽受羞辱,臉面無存。陳繼功三人沒有想到區區一隻燒雞,說起來不是什麼大事兒,竟落得插一枝耳箭,被人押著遊營,越想越氣,路上大聲叫道:“眾位兄弟聽了,咱們領不到餉,吃不飽肚子,餓得兩腿打晃,還要跑到千里之外的老家去送命,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擋著不教韃子兵殺進關來?咱不過吃了他一隻燒雞,算不得什麼罪名,欠賬還錢,給他銀子就是了,如何卻要插耳遊營,弄出這般醜態,也是撕破了咱們遼東兄弟的臉面!”說到傷心處,陳繼功三人放聲大哭。營中盡是遼東兵卒,聽得個個心中悽慘,唏噓不已,有的禁不住暗自落淚嘆息。眾兵卒一陣喧譁,紛紛叫嚷責罵。
“哭什麼?咱們遼東的弟兄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窩囊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將領從營中出來,走到陳繼功面前,一刀將他身上的繩子割斷,拔出他耳朵上的箭折在地上。
押解的兵卒吃驚道:“李督司,這可是遊擊大人的軍令,你怎敢如此藐視?”
“我不是藐視軍令,是替這三個弟兄鳴不平。遊擊大人怪罪下來,自有我李應元承擔,與你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