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卿滿腔的熱望頓時化作冰雪,不悅道:“那命教坊司去辦不就完了,何必捨近求遠地跑到這裡來找?”
“田娘娘看了教坊司的那些樂師和伶人,極不滿意,聽說國公爺府上蓄養了一個班子,極一時之選,天下無雙,便口諭了九千歲,九千歲應承下來,又知道小的略懂些曲子,命小的前來簡選。”
“都點了哪些曲子?”一旁的崔呈秀見魏良卿怏怏不快,話題一轉,詢問道。
劉若愚道:“咱是多備下幾齣,點哪個全憑娘娘們的口味,哪有咱胡亂指點的份兒。”
崔呈秀又問道:“都是什麼人陪看?”
“這是宮裡的內宴,閣老們怕也去不得呢!”
魏良卿道:“咱的戲班**裡既都聽說了,也是咱的榮耀,你下去選吧!回頭咱教裁縫們連夜做些新鮮的衣服,討娘娘們個歡心。”
崔呈秀見劉若愚隨郭均出門去了,笑道:“若是搭上娘娘們這條紅線,國公爺倒是可以安穩地睡睡了。只是恰逢千秋節,宮裡怕是極忙的,爹爹的心思更不會多想什麼進退的事了,要見面勸他也不必了。相機行事也許比咱們執著於進退要好,畢竟咱們不在皇上身邊,宮裡好多事情難以知曉,也體味不出。”
文華殿東北的擷芳殿裡,搭起了上下全新的臺榭,臺榭對面擺好了幾排桌椅,正中設了紫檀木束腰帶託泥寶座,左右都是紫檀圓靠背扶手椅,旁邊的矮腳方桌上擺好了各色的時鮮乾果,鴨梨、蘋果、密桃、山裡紅、棗子、核桃、栗子……御座前竟放了幾盆開得正盛茉莉、牡丹,崇禎走進殿裡,就嗅到一股沁人的花香,笑道:“佈置得好。”
旁邊的王體乾忙回道:“萬歲爺,這茉莉是田妃娘娘吩咐的,奴婢們哪裡想得到?這牡丹是魏上公教到右安門外的草橋萬柳園置辦的,宮裡花房的牡丹剛剛打骨朵。”
“太妃們與皇嫂還沒有來?”
“太妃劉娘娘說身子倦了,午時要多睡一會兒,鄭娘娘身子虛,怕撐不下來攪了局,先皇后張娘娘說午間的宴席酒多了些,頭暈暈的怕不雅相,不好來看戲。”王體乾回道。那劉太妃本是神宗皇帝的妃子,自光宗朝起就住在慈寧宮,掌皇太后印,曾經權傾一時的鄭貴妃反而受了冷落,終日鬱悶,身子漸漸不濟了。
崇禎看看身邊的趙本政、王承恩一干人點頭道:“宣魏忠賢、高時明、徐應元三人一起來陪朕看戲。”說話間,周皇后、田妃、袁妃在一群宮女的簇擁下走進殿來,周皇后頭上是龍鳳珠翠冠,上飾一條金龍,兩隻翠鳳,口銜珠滴。左右插兩隻金簪和一對珊瑚鳳冠嘴。前後有珠子結成的牡丹、花蕊、翠葉,左右珠翠穰花鬢,珠光寶氣,熠熠生輝。身披黃色大衫,深青色霞帖和襖子,紅線羅繫帶。田、袁二妃都是頭戴鸞鳳冠,田妃是花釵鳳冠,袁妃則是假鬃花鈿,一色真紅大袖衣、霞帖、紅羅裙、褙子,金線織成霞鳳紋。一齊過來,在崇禎坐了。崇禎笑吟吟地問田妃道:“這檀板琵琶的,你可是行家,今個兒給壽星婆備下的都是些什麼曲子?說來朕聽聽。”
“皇上又取笑妾妃了,你如何不是行家,古今的帝王哪個做得出訪道五曲?”田妃眼波流動,啟唇微笑道:“這次妾妃親為皇后娘娘組了個戲班子,精選了南北二派的崑曲名角,準備了十幾出曲牌,知道皇上忙,奏章就夠多了,也不敢恭呈御覽汙了聖目。”
“都有哪些班底?”
田妃道:“有張岱、阮大鋮、尤桐家班,京師的聚和、三也、可娛戲班,南京的興化班,蘇州的寒香、凝碧兩班,都是昆亂不擋的主兒。”
崇禎喜道:“你這一說,朕倒要看看曲目了。”田妃身後的承乾宮管事太監小聲道:“皇妃娘娘,教坊司司樂在旁邊候著呢,可宣他們將曲目呈上,以供御覽?”
“好,教他們一併呈上來,皇后娘娘也要寓目的。”
周皇后道:“勞妹妹費心了。”
“教皇后娘娘稱一聲妹妹,小妃心裡頭歡喜得緊,就是將心嘔出來也是願意的。”
崇禎點指道:“你這巧嘴,死人也要哄活了。”
袁妃嗔道:“皇上,今個兒是娘娘千歲的好日子,什麼死呀活的,可不許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