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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藏身老虎洞 周王妃禱月望吳臺(二) (1 / 3)

“顯純誤會了。我心中所想其實與九千歲挾天子之計大同小異,此事最為緊要處是挾哪位天子。上次我等商議好了狸貓換太子之計,不得已還可選小福王千歲。一個傳位密詔竟亂了九千歲心神,卻迎什麼信王入宮。那信王性情沉靜,一直生長京師,在錦衣衛的眼皮底下,這麼多年卻沒有暴露什麼行跡,城府之深,豈可小覷?斷不如小福王易於控制。所謂養癰成患,若為他所乘,你我連個喪身之地怕是也沒有的。”崔呈秀想必是坐得久了,起身離座,搖頭吟詠道:“夫聽者事之候也,計者事之機也,聽過計失而能久安者,鮮矣。聽不失一二者,不可亂以言;計不失本末者,不可紛以辭。夫隨廝養之役者,失萬乘之權;守儋石之祿者,闕卿相之位。故知者決之斷也,疑者事之害也,審豪�之小計,遺天下之大數,智誠知之,決弗敢行者,百事之禍也。故曰‘猛虎之猶豫,不若蜂蠆之致螫;騏驥之�躅,不如駑馬之安步;孟賁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雖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聾之指麾也’。此言貴能行之。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得而易失也。時乎時,不再來。原足下詳察之。”他吟詠完畢,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著許顯純問道:“許撫司難道忘了長樂宮懸鐘之室韓信臨死時的話?”

“什麼話?”魏忠賢再難忍耐,大步走進閣內,客印月隨在後面。眾人忙過來參拜,魏忠賢擺手教免了,只將眼睛看著崔呈秀。崔呈秀答道:“當年呂后派武士捆綁韓信,羈押在長樂宮懸鍾之室斬首,韓信恨聲說:‘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願爹爹體察一下他當時的心境,不要錯過這個時機。”然後以手為刀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魏忠賢遲疑道:“咱家已將信王接到文華殿,若動手將他殺了,豈不是授人以柄了?”

一言未發的田吉看看崔呈秀、吳淳夫、李夔龍、倪文煥四人,冷冷地說:“大行不顧細謹,殺人何必一定要找什麼理由?找也容易,就說信王見了大行皇帝傷心過度而死再擁立一個年紀小些的朱姓近枝,大事即成。”

客印月拍手笑道:“立福王的子孫最好,萬曆老皇爺不是早有此意?正好可以堵住天下眾人的嘴。”

田爾耕叫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等籌劃之事,信王未必沒有所聞,若不除掉信王,他日後悔不及!”

倪文煥接著說:“一旦信王登基,那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有被人宰割的份兒了!”

客印月點頭又說:“剛才大夥兒的理論,我與九千歲在窗外都聽到了。九千歲原本也沒有取代朱姓的意思,只想選個聽話的皇帝,才能不減如今的榮華富貴。若說攝政一事,數年來,天下權柄多出九千歲,早有攝政之實,百姓共知,又豈再有反對之理?信王與我們平日往來不多,又已是成人,不易控制,要保榮華富貴,必要殺他。然後在選個年紀小的,不是可以更好地挾天子而令諸侯嗎?此時倘若還要一味多慮,必會誤了大事!”

崔呈秀聽了,點頭讚道:“老祖太太千歲所言,令人撥雲見日,皇上人選確實至為關鍵。若選立得人,既可防天下萬民之口,又可福祿連綿不絕。不過,是不是選立小王爺,似容有可商。福王雖在盛年,但傳聞他養尊處優,每日酒池肉林,秉燭夜遊,笙歌達旦,惟以享樂為事,看來也是好伺候的。”

許顯純點頭道:“崔大人所言極是。東廠的坐記每月都有密報,自福王離京入藩洛陽,以尋歡作樂消除未能繼承大位的苦痛,萬曆老皇爺駕崩,鄭貴妃再難受寵,福王更是失去了依仗,就斷了念頭,四處蒐羅古玩名器、美女豔姬、山珍海味,一味快活逍遙,從不問政事。”

魏忠賢離開太師椅道:“咱家將信王迎入宮裡,是忌憚他有傳位密詔,即位之事也難以隱瞞。咱家原想試探一番,他若畏懼,拒不奉詔,便可趁機擁立他人。若入宮則令他知難而退,逼他俯首聽命。此舉也是不得已為之,若先將他殺了,皇族盡在藩地,偌大個京城也找不出可以替代之人,皇位久虛,豈非更是授人以柄了?但權衡起來,既是信王心機深沉,還是殺了他為上策。”他左手向空一握,忽地站定身形,“就由五彪率人馬入宮拿人,五虎在此準備下勸進福王的表章。一旦殺了信王,即刻以八百里快馬連夜送往洛陽,迎接福王入宮。”

田爾耕起身道:“孩兒定取信王的人頭獻與爹爹。”

乾清宮前,數十個太監在殿外簷下侍立著。一個清瘦的太監含淚遙望著殿內的燈火,心中悲痛難以抑制,不由向殿門走去,似乎想到靈前撫屍哭拜一番,不料被人從後面一把抓住衣領,“大膽的奴才!不好好伺候著,要去哪?”

“去殿裡看看。”清瘦太監看著那個肥胖的太監,知道是乾清宮管事太監王朝宗。

“殿裡?哼!那也是你去的地方?”王朝宗冷笑道。

清瘦太監怒道:“去哭拜皇……上。”不知怎的,清瘦太監生生把什麼字嚥下去,期期艾艾地說出一個“上”字。

“哈哈哈!你一個小小的太監也有資格去哭拜嗎?好好站著吧!”王朝宗手上一用力,將信王拉回,力道未盡,清瘦太監雙腿也許站得痠軟了,支撐不住,摔倒在地,一時竟爬不起來。眾人個個笑得渾身亂顫,但皇上剛剛賓天,誰也不敢出聲。王朝宗嘴裡呸地吐了一口,轉身走向殿門。一個身材矮小的小太監伸手將他拉起,輕聲問道:“你也是新來的?”清瘦太監隨口應答。

“你家在哪?”小太監又問。

清瘦太監沉思一下,答道:“河間府。”

小太監極為興奮,附到清瘦太監的耳邊說:“卻原來是同鄉呀!我是河間府獻縣人,你呢?”

清瘦太監又想一想,說:“河間城裡。”

“河間城裡我去過,我爹就是在那請的動刀師傅,為我淨了身。”小太監想起往事,似是恨意未消,轉而問清瘦太監道:“你家既在城裡,怎麼卻受得了這般苦楚?落得肢體不全?家裡也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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