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若伯道能潛心鑽研學問,此生成就,恐怕勝我十倍。”
這已經是蔡邕第三次說這話,或許是彌留之際,記憶混亂,亦或者意有所指,陳默耐心的聽著,偶爾會跟蔡邕說些學問上的事情。
老人家一輩子宦海浮沉,但做學之心,卻從未有過半分懈怠,蔡邕拉著陳默的手詢問道:“伯道,你說,我輩做學,究竟是為何而學?”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思考過,陳默自然也是,而且不止一次。
“以前吶,有個弟子與我說過,他做學,便是為聞達於諸侯,為一展所學,亦為高官厚祿。”蔡邕帶著幾分追憶的神色澀聲道:“當時很憤怒,但如今想來,如今天下士人,雖然都說無意這高官厚祿,但又有幾個能不為名利所動?不過自欺欺人爾。”
博學如蔡邕,都久歷官場,又何況他人?只是這麼直白的將真話說出來,確實與如今的觀念相悖,漢人講究一個含蓄,實際上就是我不說,但你得給,而且我還得拒絕,最後做出一副是被你誠意打動的樣子出仕。
挺累,但莫說士人,尋常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像那種真的視名利如浮雲的人不是沒有,但太少了,就像禰衡,博學多才,為何見人就譏諷?不說全部,但多半也有求名的心思在裡面。
“可惜,當初不能正視己心,反而責罰他一頓,這師徒情分自然也就淡了。”蔡邕有些遺憾道。
“郭嘉?”陳默恍然,看著蔡邕倒。
“嗯。”蔡邕嘆了口氣:“此子天賦不在伯道之下,只可惜為人有些張揚,為師當年也不能如他那般灑脫,看的也不如他那般透徹,後來將其薦於伯道,其實也有私心在內,希望能緩和這師徒關係,只可惜……”
蔡邕顫巍巍的從榻下取出一枚竹簡道:“如今他既投奔了曹操,想來也是不願見我,他日若是得見,便將此書贈予奉孝。”
陳默接過竹簡,點頭笑道:“若有機會,默便將他抓來,親自聆聽岳父教誨。”
蔡邕看了看陳默,搖頭道:“老夫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岳父說的是哪般話?您只是累了,修養些時日,便會好。”陳默連忙搖了搖頭道。
“確實累了。”蔡邕嘆了口氣,看著陳默道:“伯道,老夫一生未愧對漢室,這份忠誠從未有過動搖,生為漢臣,死後若列位帝王不棄,願再做漢鬼!”
“岳父今日怎盡說這些喪氣之言?”陳默有些無奈道。
“時日無多,便當聽些老人嘮叨。”蔡邕笑道:“只是此乃老夫一生所願,但每個人都有自身之路要走,至於伯道未來如何走,有時候,人生在世,終究難由自身,老夫既死,那邊身死道消,伯道只需無愧本心便好。”
陳默點點頭,今日蔡邕談興很濃,一直拉著女兒和女婿說到傍晚,方才沉沉睡去。
次日,陳默還在衙署,卻見徐庶臉色有些難看的進來。
“元直何故如此?”李儒看著徐庶,疑惑道。
徐庶默默地將一份竹簡遞給陳默道:“主公,漢史最後一卷尚未完整,恩師臨走前,希望主公能著人將漢史補全。”
“岳父他……”陳默起身,看著徐庶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