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醒過。”夜遐邇復又低頭,“接著便又哭昏過去。”
微妙氣氛下陷入僅是一兩個呼吸的沉默,夜遐邇忽然抬頭,“莫英挑唆蘇留印,才致使蘇家招來無妄之災,你覺得他該死嗎?”
她抬手按住蘇留白即便是昏迷中仍是緊緊蹙起的額頭,輕輕撫平,爾後面對重新的褶皺,她又重複著輕柔動作。
“我從未管過你的私事,也不想知道你對留白的意思。但是,你得知道,我挺喜歡這個妹妹。”
夜遐邇抬頭,眼中一潭秋水乍起漣漪。
“你看,這下連眉心都展不開。”
她輕輕撫弄蘇留白頭上穴位,以圖緩解這其實真就解不開的結。
“怪心疼的。”
……
到底是個女子,面對這個家族裡多多少少都存在的問題,蘇留白顯然還是應付不過來。
蘇家世居江南道最最富庶的蘇杭一代,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自給自足自得其樂,剩餘的口糧去官府賣個好價錢,算不得闊綽,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父親無心於功名,自年輕時卻是有個生意頭腦,機緣巧合下瞧準了朝廷官屬織造局那些每日淘汰下來的綾羅綢緞下腳料,相同品質下價錢可是要便宜好些。
父親一咬牙,變賣田地做上了綢緞買賣,憑藉著踏實肯幹,獨到眼光,事事親力親為,往來於蘇杭與京城,撿拾挑選上等絲織,於京中售賣。
天道酬勤,商道酬信,業道酬精,辛苦幾年也是積攢了不薄家底,緊接就在京城之中購置田宅,雖說此等家底在富商豪門多如牛毛的京中只能算是個不入流,卻在老家也算是一時風光。
常言道: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又有智者說:窮人站在十字街頭耍十把鋼鉤,鉤不著親人骨肉;有錢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槍棍棒,打不走無義親朋。
早些年在老家裡,因為無田無地,有的時候一日三餐都是撿些菜葉子果腹,那時剛出生的弟弟連點奶水都喝不上,餓的直哭,母親領著他們鄰里親戚走遍,也沒討來過像樣的的吃食,倒是沒少遭受了白眼相加,想想就可憐。
有一次父親借同村的伯伯家裡牛車想代步拉上些布,即便當時再小,不懂得人情冷暖,也不懂得人前人後,蘇留白可是仍舊記得那一副可氣嘴臉,尤其是自家那嬸孃,人不出來,聲音倒是從裡屋教人聽得清楚,“真是不巧啊,正商量著過幾天讓你大哥去犁犁地。”
連當時年幼的蘇留白都明白,哪有大冬天裡犁地的規矩?那黃土地凍得跟個什麼似的,一鋤頭下去都地上連點印子都沒得。
好在老天開眼,苦盡甘來。
紮根於京城之後,最一開始倒真算是享福,母親相夫教子,將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父親奔波在外忙於生意,一家子其樂融融,也沒那麼多煩心事。
要麼就說父親頗有經商頭腦,眼光獨到,這些日子裡又瞧上了西域的
只是隨著弟弟蘇留印慢慢長大,常年吃穿用度不愁,加上小時候受過不少苦,母親更是溺愛,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活脫脫將弟弟慣的一身毛病,每次父親回來後的棍棒已然無濟於事,更讓自家這個不務正業的弟弟變本加厲。
蘇家的重擔顯然在有著頑固思想的父親不情不願之下開始交付到蘇留白手上。
也是自此,蘇留白才更瞭解到父親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