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何辜,這孩子這樣小,倘若沒有奶.水吃,是會早夭的,蘇姑姑,您去請個有奶的婦人來,月錢按咱們府中姨娘的來算,乖、乖,不哭哦,不哭哦。”沈溪月份小,再加上週芸老蚌生珠,這個小可憐的身體實在是不如何,從沈馥把沈溪帶回藏珠院開始,這個小傢伙就總是高熱不退,沈馥雖然仇恨周芸,卻還是叮囑松亭芳主好好照顧這個小孩。
而不出所料的,在沈鬱跟周芸見面的第二天,沈琛就去見周芸,離開以後,周芸跳井自殺的訊息傳遍沈家,沈老夫人是不能管事了,沈琛就進門來找自己的女兒:“你母親現如今是已經不在,雖然於咱們沈家有些罅隙,但畢竟是你母親,喪事你操持,倘若理不清,拿不上主意,問問宋夫人也可,這些日子為父朝政事多。”
他滿臉的陰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帶點意氣風發的沈侍郎,這樣囑咐過沈馥,登時起身就要走,沈馥卻緩緩伸手,抬一雙含情目,此刻神態,同當年宋行雲,八分相似,她眉眼含笑:“父親,照顧好自己,女兒提燈候您歸來,沈家終究是您的,一輩子都是您的。”
沈琛稍稍愣怔,他開始想到周芸母女,再看著眼前格外溫順的大女兒,少不得少見心軟,卻也沒說什麼,只輕輕點頭,旋即抽離衣袖離開。而在他離開之後,沈馥卻臉色登時冷淡下來:“軟玉打水來,給我洗洗手,松亭芳主,你們去找新來的那個管家,讓他提點提點府中下人,咱們準備好,給周氏辦個喪禮,想法子把請柬送去周家,雖說如今周氏死的乾淨,但是說到底,周家還是得知道知道這件事的,記得,別說死因,只說周氏投井,還有,去正院把疊翠拿來,好好盤問,當初周氏是怎麼打發那些正院老人的。”
她臉色肅殺,有條不紊的安排著事項,被她用來擦拭那抓過沈琛衣袖的手帕,也被她毫不留情的丟擲進火盆裡頭,嫌棄溢於言表,她眼睫低垂,在眼下打出陰影,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北疆王卻突然進門,一封邸報徑直丟在沈馥面前:“藺小九要去西域,那位蒼狼殿下不知突然發什麼瘋,捨命進攻,邊關的那些個帶兵人,只是將才,並無帥能,但今朝卻是姜家那位皇子監軍押運糧草,這事兒也怨不得陛下,有人死諫,你還是早作準備。”
沈馥原本還算清閒的心境驟然大變,她伸手抓過那封邸報,倉皇拆開,幾乎一目十行看遍,臉色陡然蒼白起來,嘴唇輕顫,忍不住寒聲:“疊翠的事先放一放,你們…你們去莊子上,教那些管事多多製備乾糧,蘇姑姑,替我收拾收拾,咱們去見四殿下!”
她內心惶惶,欽天監正曾經的讖言猶在耳邊,曾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中的惡事,好像近在咫尺,她所思所慕的郎君,葬身雪山,那位四殿下如何蛇蠍心腸,曾經做過他妻子的她,無疑再清楚不過。
倘若陣前斷糧,藺赦會是什麼下場,她不敢想。
藺殊會對她有的萬般為難,若峻嶺高山,始終橫亙於她心間,關山難度,她卻要為心中少年郎好生闖闖,
“藏珠……!”
然而就在沈馥急匆匆的要外出的時候,北疆王卻一把抓住這個小娘子,語氣沉沉而慎重,沈馥紅著眼圈猛然回頭,只看的北疆王心頭髮酸,眼前的小女子,同故人越發相似,形似神似,他不由得喉頭髮澀:“那小子可以的,倘若你為他同藺殊有甚麼,才是最讓他難以接受的事,他是男子,沒有必要什麼事都要你為他操持,男兒家有男兒家必須堅持的東西。”
沈馥滿心惶急,她所在乎的只是她喜歡的少年郎是否能平安順遂,於其他諸事,她並不上心,因而對於北疆王的言語,正昏頭的沈馥,是半點都沒聽進去,只是眼眶紅透,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藺赦身邊的小廝流雲匆忙撞進來,只看見自家主子心上人這副樣子,心裡就有數,這檔口藺赦那邊急著要出征,他也實在是沒我功夫來好好跟沈馥解釋,最重要的原因還在於,他出門前,自己的主子言之鑿鑿:我與藏珠心心相印,你只管跟她說完就回來,不會出事情的。
“娘子,我家郎君說,他的糧食問題不用您操心,您去做您想做的事情就好。”
流雲本來對於自己的主子是有十二分的信服,因為不管在沙場上還是朝堂上,自己的主子總是可靠而英明,然而自從上次他目睹過自己家主子那種看起來就傻乎乎對娘子表情的經歷後,在這種方面,他就實在是不敢再多相信:畢竟有誰會遲鈍笨拙到那種地步?
“……好,我知道了。”
然而出乎流雲意料的是,他本來以為會勃然大怒亦或者哭鬧不止的沈家娘子,卻詭異的被自己郎君那種聽起來就很能把人氣死的言語安撫下來,而北疆王也因此鬆了口氣,鬆開了沈馥的手,但是與此同時,他對於藺赦的不滿,也越來越強,類似於老丈人對女婿永遠也看不順眼的那種不滿:不過是個臭小子,怎麼就這樣讓她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