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蘇姑姑為之震驚,宮道很長,長的像是看不到盡頭,但是蘇姑姑仍舊陪著沈馥走下去,軟玉沒有跟在身後,只有她們兩個行走著,樹枝分割陽光,灑在沈馥跟蘇姑姑的臉上,眼見著離長春宮更近了,蘇姑姑才像是如釋重負般開口:“倘若姑娘你呢,是要赴死,奴婢絕對不可能苟活,淑妃娘娘應該跟您說過,我們已經承受不住第二次失去,當年宋娘子的早夭,對我們而言已經是傷心之痛,而您如今比當年的宋娘子更年輕,倘若出事,讓我們如何是好?”
沈馥仍舊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寡言的跟著蘇姑姑往前走,長春宮的宮門就在眼前,蘇姑姑再次開口想要說話,但是沈馥卻提前堵住她的話語:“蘇姑姑,我不是我孃親,我比她更聰慧,更心狠手辣,你們喜歡的我孃親,明媚而純粹,我跟她不一樣,我手上滿是鮮血,所以你們如果想要陪我去死,是做不到的,這件事我也還沒決定,你不要告訴淑妃娘娘,更不要讓九殿下知道,這是咱們主僕一場,我求你的事情。”
她言語之間的冷酷,令蘇姑姑意識到,眼前的小姑娘,雖然一直被她們當作宋姑娘的女兒,或者說是再生,但是說到底不是同一個人,她們一直銘記著的宋娘子,沒有自己姑娘的這種手腕,更不會說出這種話,而沈馥在話尾透露出來的懇求,又令本來想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淑妃的蘇姑姑緘默:“是。”
不管這對主僕在宮道上說過什麼,當踏進長春宮的瞬間,她們兩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誠懇而熱烈,淑妃仍舊喜歡著沈馥,沈馥不過是剛剛進門,她就要拉著沈馥吃茶,沈馥看著這個一直疼愛自己的宮妃,從自己奉旨入宮到如今,點點滴滴都被她重新想起來,她有些眼眶溼潤,在跟著淑妃進門後,她匍匐在地上,哽咽著開口:“藏珠已殺周氏,為母報仇,在此稟告淑妃娘娘,多謝娘娘栽培之恩。”
已殺周氏四個字令淑妃驚詫的以手掩口,那雙眼睛裡盈滿淚水,沒有人知道,殺害宋行雲的人裡頭還有個沈琛,所以周芸的死亡,對於淑妃來講,跟大仇得報沒有區別,只有沈馥清楚明白的知道,當年自己孃親的死亡,還有自己父親的插手,如果不是如此,那個驚才絕豔的女子,萬萬不可能死的那樣冤枉。
“這可是大喜事,你快快留下來,留在宮裡頭吃酒,這樁事我是要給陛下知道的,可憐我宋姐姐,硬是給那個蛇蠍婦人欺負成那樣,藏珠,你辛苦!”淑妃登時就想要挽留沈馥下來吃飯,但是沈馥卻輕輕搖頭,回絕掉淑妃的這次挽留,她知道,雖然如今周氏死定,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要她親手去做才放心,畢竟除了個周芸,還有個沈鬱,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點事情,她還是知道的。
“吃飯先不急,雖然周氏已經死定,但是我那妹妹如今還在宮裡頭,我想向娘娘討個恩典,讓我那個妹妹跟我回去,好歹見見周氏最後一面。”沈馥這樣說,淑妃也就知道她的意思,而這些日子以來,沈鬱其實也沒少在宮裡頭搞三搞四,對於淑妃來說,這件事情當然是不能容忍的,只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理由來趕走沈鬱,而此刻沈馥這些話,可真是瞌睡送枕頭,因而都不用沈馥多說,淑妃就打發自己的心腹跟著沈馥去接沈鬱。
再說沈鬱,從沈家回來後,在禮儀體態方面的學習就越發刻苦用心,但是她之前實在是得罪太過,因而那些個禮儀嬤嬤不待見她簡直到了極點,沈馥帶人過去的時候,就看見沈鬱站的歪歪扭扭,但是卻沒有人糾正的境地:“展貝,跟我回家。”
沈馥自然是沒有心思給沈鬱解圍的,只不過她需要用沈鬱逼死周芸,而沈鬱本來就不待見她,怎麼可能老老實實跟她回去,只見兩姐妹就這樣互相盯著對峙,而沈馥對於沈鬱這點小心思根本就懶得搭理,徑直開口冷聲道:“你不想跟我回去也行,到時候你孃親最後一面你都見不到,難道你以為你孃親做出那種事情,父親會好好對她不成?還不滾過來!”
說到最後,沈馥的眉頭已經皺的極緊,完全就是不耐煩的樣子,甚至都不顧及在場還有外人,就把周芸做錯事的這件事情說出去,宮裡的女人沒有不八卦的存在,沈馥這樣說出口,自然惹得那些個宮婢以及嬤嬤們竊竊私語,沈鬱本來就覺得那件事情是自己的汙點,此刻被人當眾議論,這讓她怎麼承受?而更令她在乎的是,沈馥口中的最後一面。
她雖然如今記恨周芸,但是不管怎麼樣,周芸都是她的親生母親,想到這裡,沈鬱就乖乖動身,走到沈馥身邊,沈馥看著仍舊桀驁不馴,不怎麼服氣的沈鬱,也懶得多搭理,徑直讓蘇姑姑帶著這傢伙跟上,一路往宮外走去,在馬車上,沈鬱仍舊忍不住開口詢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孃親她到底怎麼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怎麼說,她也是父親曾經的正妻,你憑什麼說她會死?”
她這樣聒噪,實在是讓沈馥心煩意亂的不行,原本還有閒工夫能夠應付這個跟自己你死我活的妹妹,現在的沈馥只覺得時間不夠用,實在是想要直接把這個傢伙丟下馬車,但是轉頭一想,想要讓周芸心甘情願去死,還是要依靠自己這個妹妹,否則根本沒有辦法,於是這時候對沈鬱母女滿心殺意的沈馥,強行忍下自己的殺心,溫溫柔柔的看著自己這個可能是腦袋不開竅的妹妹:“父親是什麼人你需要我多解釋幾次嗎?你孃親紅杏出牆,他那樣好面子的男人怎麼可能會留下她,更何況如今你馬上就要做皇子妃了,如果不殺了你母親,你身上的汙點,怎麼洗乾淨?”
沈馥一句馬上就要做皇子妃,令原本還嘰嘰喳喳聒噪不已的沈鬱當場閉嘴,她當然曉得自己母親做的那種事是多大的汙點,但是為人子女的,怎麼可能有想過為洗白自己而殺害生母這種事情呢,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父親把自己孃親弄死以後,自己的身世會從此變得乾乾淨淨,沈鬱竟然有些放鬆,但是這種心思不能體現出來,她仍舊死死地抿著嘴唇,好像很是擔心周芸般,甚至暗自祈禱著讓這個馬車再慢一些,好歹讓她不用去看見自己母親被父親殺死的場景。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沈馥帶她回來,本來就不是讓她見周芸最後一面,而是要她變成讓周芸去死的閻王貼,否則,她怎麼有這樣好心腸,來成全這對母女呢,但是這點隱情,沈鬱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只是期待著自己以後的光明未來,而北疆王知道沈馥的打算,所以馬車走的飛快,沒用多久就已經抵達沈家,正是黃昏時候,沈馥毫不猶豫的帶著沈鬱直奔正院,那個叫做沈溪的孩子越發虛弱的哭聲在院子裡迴盪著,還伴隨著周芸的安撫:“乖,不哭,等你姐姐,等你姐姐發達了,咱們娘倆就會有好日子過的,我們能夠攀附你姐姐的。”
本來沈鬱對周芸的仇恨還沒有那樣深刻,但是這時候聽見周芸這種想要攀附她的話,她就再也忍不住,這個原本就被周芸嬌慣的女子,此刻狠狠地踹開門,伸手從已經憔悴不少的周芸手裡搶走沈溪,幾乎不猶豫的就狠狠向後砸去,眼見著這個小可憐就要死在當場,沈馥卻低聲開口道:“陸叔,孩子無辜,去幫個忙。”
沈馥雖然恨毒了周芸,但是周芸生下來的孩子確實無辜,稚子何辜,她再怎麼心狠,也做不到傷害一個嬰兒,而北疆王本來就跟沈鬱離得不遠,想要伸手救下沈溪簡直是輕而易舉,而沈鬱在把人丟出去以後,就再也沒看,周芸的腿已經被沈琛打斷,視線被沈鬱阻擋,根本看不見沈溪的情況,只是淚流滿面,伸手拽著沈鬱的衣襬不住啼哭:“那是你的弟弟,你的親弟弟啊,你怎麼能這個樣子對他,他怎麼會得罪你呢?以後你發達了,幫幫我們,這不是應該的嗎?”
“哪裡有什麼應該?孃親,你清醒點,那個孽種是怎麼來的你難道不清楚?四殿下府中,鶯鶯燕燕簡直無數,你要我拿什麼去跟他們搶?一個侍郎女兒的位置根本不夠,倘若你讓這個弟弟來投奔我,我要怎麼說,我的孃親紅杏出牆,所以生下來這個弟弟?孃親,你清醒點好不好?我不想被你們拖累死啊!”
沈鬱近乎癲狂的扯著周芸說著這些話,周芸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女兒這樣可怕的模樣,登時給嚇的不敢說話,有些痴痴呆呆的樣子,而沈鬱在發洩過自己的憤怒以後,竟然直接把周芸甩開,力氣極大,周芸本來就被打斷雙腿,遭到沈鬱這樣折騰,登時就腦袋撞在地上,整個人昏厥過去,而沈馥,只是冷冷淡淡的看著周芸,就讓北疆王抱著那個沈溪,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