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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停摘瓜揮淚放阿哥 懷忌心借琴訴衷情 (2 / 2)

胤禛此語,康熙竟從未聽說過,細細品味,真個百味俱全,一腔躁怒都化作冰水。他心灰意懶地擺了擺手道:“……朕一個瓜也不摘……除大阿哥改為囚禁讀書,其餘的……都放了吧……”言畢,淚如雨下。

不管阿哥們各自意願如何,太子復位的訊息日盛一日。他在朝陽門內新賜宅邸裡“讀書”一個月,康熙便連連召見了七次。每見一面,父子間的感情便加深一層,康熙身體精神也迅速好轉。到康熙四十八年二月底,康熙索性下詔命胤礽入宮養疾。所有的人都感受到,復太子之位已是早晚的事了。

胤礽奉命重入毓慶宮,望著那隻重逾萬斤的大銅鼎呆呆出神。據說,四十年前康熙擒住鰲拜,就是把他縛在鼎足上等候九門提督吳六一入宮接應的。悠悠歲月如梭,這段史實愈傳愈神,已經很難再弄清當日的真正情景了,小太監們甚至傳言,是這銅鼎顯靈護駕,在鰲拜行刺康熙時突然倒下,砸昏了鰲拜。看著鼎耳上那塊疤痕,胤礽不禁一笑,舒了一口氣喃喃道:“久違了,毓慶宮!託祖宗在天之靈,神器又將歸我了!”

“二爺,您說什麼來著?”

背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胤礽回頭看時,卻是朱天保和陳嘉猷兩個伴讀陪著王掞來見他。五個多月不見王掞了,乍見這位危難之時獨持正義,拼死力保自己的師傅,胤礽心頭一熱,竟一個千兒打下去,哽咽道:“師傅……您看去老多了!”王掞也是十分感傷,忙雙膝跪下,兩雙手緊緊握著,只說了聲:“可見著二爺了……”老淚已是無聲而出。二人相扶著起身,胤礽說道:“我最惦記著你。天保和嘉猷都告訴我了,主子沒難為你,這就好!過幾日我再給施世綸寫封信,來京時順便一敘……共事有日,一旦離我而去,著實叫人惦記……”

“二爺,”朱天保不同陳嘉猷,陳嘉猷是一味忠誠,朱天保卻肚裡藏不住話,“爺目下還不宜給外臣寫信。萬歲叫爺讀書,不如還請皓翁回宮,安生讀書為好。”

朱天保雖未明說,其實是在勸諫他不要輕舉妄動邀結人心。胤礽聽了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只淡然一笑進了書房,向榻上坐了。因見王掞在腰間掏摸,知道他要抽菸,忙將火摺子晃著了,替他按煙點火,說道:“老夫子只管坐。您是被賜為紫禁城騎馬的,往後見我一切禮數全免——天保的話我也明白。但我這回吃虧是太老實膽小。過去我辦過多少好事,老八出去都說是他辦的,白手買人心;辦錯了的,把屎盆子扣到我頭上,我竟毫不分辯!我一片血誠,辛辛苦苦,卻都是為他人作嫁。如今九死餘生、虎口逃出的人,我是什麼也不怕了。再說,就是老四的話——怕有什麼用場?”

“天保說的還是對的。”王掞噴了一口濃煙。胤礽這番話他還沒有細細咀嚼,但似乎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味道,遂緩緩道,“君子養德,求之於己。所以格物治平,最要緊的是慎獨二字。能慎獨則百邪不侵。二爺,今非昔比,你萬不可存恩怨心,外間情勢已全然不同於半年之前。你不能再出事,再有禍起蕭牆,恐怕難挽狂瀾。”

陳嘉猷這些日子一直覺得胤礽身上滋生出一種乖戾之氣,遂憂心忡忡說道:“二爺,王師傅說的是。雖說吃一塹長一智,我總覺和氣能致祥。不知您想過沒有,這次出事,並不全因為萬歲不滿您懦弱。我看倒是萬歲看出您仁厚,無故受屈,才又釋放出來。”

“我明白。”胤礽冷森森一笑,“要是我毫無作為,不定活活兒叫這些弟弟吞吃了。想做隱士,想當個富家翁,都是不能夠的!”說至此心裡一灰,早又落下淚來。

“——當初清理虧空,我若振作起來,少些兒優柔寡斷,連老八在柳條邊外偷挖人參、私收金稅一股腦兒查處,哪裡會有後來的事?”

這兩件事三個人都不曉得,乍聞之下不禁駭然。私收金稅固然犯罪,就是人參,順治年間律令明載,人參為國家積銀禁物,無論何人偷挖者死!朱天保抽了一口冷氣,說道:“怪不得八爺那麼多的錢!”

又說了一會話,天近午時,胤礽猛地想起約好了去見胤祥,只怕已經等急了,便說自己出宮有事,要三人自留宮中賜膳。三個人誰肯在這裡拿捏著吃飯,當下便一齊辭了出去。

十三貝勒府離四牌樓不遠。胤礽還是頭一回來。這裡的人色很雜,原先貝勒府的人因胤祥出事,如鳥獸散。胤祥回來一個也不收錄複用,全是新招的。領頭的老文見胤礽腰間繫著黃帶子,知道是宗室親貴,忙過來彎腰請安道:“文七十四叩爺金安,爺吉祥!”

“老十三在麼?”

一句話問得眾人面面相覷,越發不知來頭。文七十四忙賠笑道:“請教爺臺甫,在哪個府裡恭禧?”胤礽一笑,道:“我麼?哪個衙門也不是。你進去通稟一聲,說胤礽來訪就是了。”“哎喲!是太——二爺您吶!”文七十四嚇了一跳,忙磕頭說道:“我們十三爺一大早就去四爺府了。聽說四爺奉旨有什麼差使,叫他幫著料理,只怕就在那吃飯了——二爺,您請先進去,坐著吃杯茶,奴才這就叫人請去。”

“我來原想擾他一頓飯的,”胤礽笑道,“不想他倒去老四那吃飯了。既這麼著,我就回去了。”文七十四一聽他還沒吃飯,哪肯放他就走,一迭連聲吩咐:“給二爺做去,不要多,清淡乾淨些兒——進去稟了紫姑娘,帶二爺去十三爺書房歇息!”一邊說,滿面堆笑地向裡讓胤礽:“您老一向沒工夫來,今個空著肚子回去,十三爺回來,怎麼交待?好歹賞奴才個臉兒,十三爺就回來的!”說著便引導著往裡走,讓進書房,拂椅抹桌,沏茶端點心,紫姑已帶著喬姐和阿蘭進來侍候。

胤礽拈著盤中荔枝品著,便盤問府中情形:“七十四!您怎麼起了這麼個怪名字?”文七十四笑道:“奴才寶德人,隨了蒙古俗兒,爺爺七十四上頭有我,胡亂起名兒叫七十四。嘿嘿!”“寶德?”胤礽皺眉想了半日,“是河套寶德吧?靠著河曲縣,也難為你大老遠的進京來謀營生。”文七十四一邊幫著阿蘭等人佈菜斟酒,賠笑說道:“說出來辱沒先人。年景不好,打康熙三十年就把地劃名給牛老爺,希圖人家那塊進士牌子,想免了丁畝銀子。誰想牛爺去世,大少爺沒良心,黑了這塊地。告沒告處,活沒個活路,這就進京謀營生……在十三爺府快十年了,前陣子爺受屈,人都走了,只小人沒去,十三爺見小人還有良心,回來就抬舉做個管家……”胤礽卻無心聽他嘮叨,端起杯呷了一口,說道:“好,地道的三河老醒!”因見紫姑三個,一個端麗莊重,一個恬靜俏麗,一個體態妖嬈,便笑道:“想不到老十三倒會享福,才放出來幾日,就置買得醇酒美人俱全!”

“二爺真能取笑,我們都是村姑出身,是哪門子的美人?”喬姐兒斟酒笑道,“就是紫姑姐姐原是十三爺跟前的,我和阿蘭是九爺、八爺送給十三爺的粗使丫頭……”

胤礽一聽,頓時意識到胤祥這裡人色很雜,面上嬉笑自若,卻不肯再隨便說話。一時便見胤祥提著袍角快步進來。胤礽未及說話,胤祥便道:“嗐!我早惦記著二哥要來,偏是四哥那裡來客,纏著要留。我說二哥說好今兒要來,他們還以為我誆他們逃酒。虧得家裡去人,要不還不得脫身呢!”胤礽一邊讓坐,一邊問道:“是誰來了?”

“年羹堯嘛,四哥的門人,又是他大舅子。”胤祥滿不在乎地坐了對面,端酒“吱兒”一飲,笑道:“四哥也是的,見他來,先發作了一頓,說年某帶的禮不成敬意,又說不該先去吏部才去見他四王爺,都是雞毛蒜皮小事。把個殺人不眨眼的年魔王罵得順頭流汗。後來又擺酒相待,說家常話,弄得我站不住,走不開。”胤祥說笑著,夾著菜送到胤礽碗裡,笑著吩咐道:“難得二哥來,說句難聽話,趁著你暫時沒復位,我先巴結巴結——阿蘭,喬姐!你們怎麼叫二爺和我吃寡酒?來個拿手的曲兒!”胤礽笑道:“你仍是素性不改,我就喜愛你這爽氣!這三個女孩子是難中服侍你的,你如今已經脫了災,何不索性給她們開了臉?”紫姑聽了只不言聲,阿蘭、喬姐羞得滿臉飛紅。喬姐兒調箏,阿蘭摘下壁上琵琶調絃。

須臾,那阿蘭手揮五絃,目送秋波,款步起舞,唱道:

妾薄命!煙花關山幾萬重,殘妝零落為誰容?嘆是楊花渾無力,無語脈脈隨東風!阮郎不解天台意,任是明月也傷情。

歌未畢,那喬姐按弦介面唱道:

妾薄命!武陵即是紫臺宮,馬上琵琶曲未終。奈何梁園景緻好,不如採菊臥籬東!一曲侑歌一斷腸,敢怨王孫不痴情?

琴歇歌止,餘音猶自嫋嫋,兩個人俱已眼含淚花,胤祥陡地想起那年夜宿江夏的往事,急閃了阿蘭一眼,見阿蘭和喬姐正互相審視,忙收攝了心神。卻聽胤礽嘆道:“歌能穿石,舞似天仙——久不聞此雅音了。”

“二哥,今世豈有高山流水?”胤祥冷冷笑道,“唱得雖好,逢場作戲而已,你又何必多情如此?”抿嘴兒又一笑,吩咐道,“我和二爺要說事情,你們都退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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