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怎麼說?”
“沒有定下來。電子戰已經持續了4個月,連聯系中央都是個問題。不過,我給你寫好了推薦理由——羅軛負責另外一個人。”
“我真希望有一個讓你連任的選項。”
“呵呵,那可難辦呢。”他又露出了慣有的疲倦微笑,讓遲郡産生一種錯覺:在他的世界裡,他們就是認識了3年又27天,而不是走廊這9分鐘。
“在這個即將到來的核冬天前,神經病的數量幾何式增長。這是一種時代症候,包括了我:我在精神方面被明確診斷出問題了。不僅如此,我還有太多舊疾:腿上長著靜脈曲張、叢集性頭痛、神經衰弱、健忘、心理以及精神問題——
你看,我們不可能讓這麼一個殘疾人兼精神病人來領導你們。”
“我不這麼想……”她感覺自己頭痛得出了層薄薄的汗,敷在鼻樑上。
“你認為呢?你認為我是一個好領袖嗎?”在她頭部的劇痛中,她聽到他模模糊糊的聲音。
“在7天以來的日日夜夜,我都準備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雖然我在你的世界裡僅存了1132天——我不希望你退居二線。你是一個很優秀的領袖,在你排程或者下達什麼指令的時候,你表現得專業冷靜、決斷力強,溝通與團結人心能力符合正常甚至往上的標準。在我心裡,你從未讓我們失望過。”
“天啊,”他怔怔說,“你一口氣說了好多話。”
“我想說:如果你什麼都記得,如果你真的和我一樣康健,那麼在那枚核彈落到我們頭頂上之前,或者在我們打響革命前——救你自己。你可以救你自己。”
“救我自己?”她看見他裂口一樣的笑容。“謝謝你,遲郡。”
“哦,這麼晚了……”她如夢初醒地看眼手腕,那裡有塊護士表,洋紅色表帶環繞著她的手腕。“黃道該等急了。我們必須在明天之前把加沙停火的明文解構出來——這個程式目前還不存在。程式部的不僅人忙得猝死,還要提防電腦宕機……你得去破譯部三樓那裡主特破譯,是不是?”
“是的。”他說,“你已經有點領袖的樣子了。”
候選局長向走廊盡頭走去,遠遠揮手致意:“回見。”
七步。八步。九步。她的鞋跟計數,像什麼東西的發哨音——
“等等!”
遲郡在走廊末端回過頭,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你的頭疼藥在櫃子最左手邊從上至下第二格。”
燈光從對方背後洩來,她瞳孔縮得像針。
“我只記得這些了,遲郡。”他扶著自己的左臂,眼窩被憂鬱壓迫得很深。她忽然感覺他太瘦弱了,“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第一次感到對自己無能的無力。”
遲郡長籲一口氣,幾乎用跑過了轉角。
懷中機器的分量忽然沉如磐石。她的偏頭痛打在她的額頭上,每搏動一次像鐵釘鑿下去。她低下頭,更低一些,捂住臉。她在自己戰慄的身體裡,被眼淚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