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那個頂著六翼天使環的長角怪物站在門口,光從他背後湧入。融化,融化,望著無盡的黑暗。無盡的、華麗的、腐敗的曼陀羅歐姆。
——
我推門進了分局。
代表選票的白紅圖釘已經覆蓋破譯組門口揭示板上的人員頭像。破譯局的揭示板上很少出現如此井井有條的景象——在這張相比之下甚至有些現代化的海報附近可以看到這些東西:幾張《奧運郵報》剪報,機器檢修表,一塊示波器主機板,一張前年全體破譯局的合影(上面用黑色馬克筆寫著年份,字寫得很難看),以及一個用20個圖釘紮出來的和平符號。
前些日子要重新選拔p2破譯組組長,白色選票代表一個遲姓的小姑娘,是我寫了推薦信的那個;紅色是另一個小夥子,是軍校批發過來的。選舉方式是每人在自己的頭像上紮一顆白或紅的圖釘,三天後統計白紅佔比。大家不約而同地將圖釘紮在頭像上方的空白或者下面的名字上,只有羅軛,將那顆白色圖釘結結實實紮在自己腦袋上。
目前是白色領地居多。未選者還在排著隊紮圖釘,兩名候選人畢恭畢敬地站在兩旁,試圖為自己攬票。見到我來了,他們招手微微向我示意。
“看著點!”
馮百極端著一鍋黑乎乎的東西,險些撞到我。
“你這煮的是什麼?”
“雞翅。”他得意忘形地把鍋裡的東西給我看,“我自己拿發熱機改了灶臺。牛逼吧?”
“……真的不會食物中毒嗎?”
“包不會的!我還整了小蛋糕,在配電箱裡烤呢!”
“?”
說到羅軛,他根本沒有來。馮百極竟然真的在大廳頂部裝了一顆迪斯科燈球,拍了拍居然能亮。音樂震耳欲聾。敬末日,他向歡笑的眾人舉杯,馬上要迎來結局了!
聚會過半,他們開始在會議桌上打臺球,每進一個室內就歡呼一聲。球是乒乓球,杆是固定ib用的支桿。我翻出來幾根蘇聯輝光管,做這東拼西湊比賽的計分板。
無知者是幸福的,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像看著一幅流動的畫布。沒有疲憊,沒有沉鬱的黑眼圈,沒有精神衰弱。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年前平常的一天,有一隻花瓶送到我眼前。
我最終還是沒能擠進擁擠的舞池——把桌子搬開的會議室。音響放的那首歌兒我認識,我在馮百極車上聽過。
鼓點合著他們的步法,斑駁的霓虹燈踩在他們身上。轉身的那個瞬間他們與我會心一笑。我抖開報紙,一行大字闖入我眼簾。
【1991.12.26紅旗落地,蘇聯解體】
等等。
等等。
1991.12.26。
1991.12.26!!
這是孔寂關於切爾諾貝利的預言,最後那個未知的日期。困擾我幾年的謎面轟然崩塌。
什麼也沒有改變,我無力改變,從前如此,現在也如此。
他又一次預言了一個時代的落幕。他的預言能力尚在,且永遠不會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