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論魔鬼,共通神性
深長的過道中,一扇消毒水味的灰青色小門開啟了。
天色過早,候診椅上的人寥寥無幾。除了馮電頻,只有一個抱嬰兒的女人,眼下烏青。白熾燈懸在她的頭頂,嬰兒向上的小手撥散了她的頭發。
那扇小門是數排灰青色的鐵皮小門之一,肅穆、恆久、不近人情。但它被推開了,出來一個白褂者。白熾燈為她覆上一層光暈。
她一過來,條子就迎上去,聲音很焦急:“他怎麼樣了?”
“患者還在睡覺,沒什麼大礙。有些顱腦損傷,輕度腦震蕩。可能會幻聽幻視、短暫的意識障礙和過性記憶障礙(斷片)。”她把診斷單遞給羅軛,眼映象一隻黑色的長腿甲殼類動物。
“謝謝您。”羅軛在藥單上飛速簽了字。
“不要讓患者過量服藥。”她一側眉毛偏起,囑咐道,“他的身體功能和精神狀態非常糟糕。如果需要,您可以左轉,去精神科做簡單測試。”
“定時吃阿莫西林,淤青噴藥、換紗布。回去躺兩天,傷口不要碰水。”
“終於有個好訊息了。”電工坐在排椅上,正用猴皮筋編小辮兒,“天快亮了,我們可以在市中心吃個早飯,然後再回研究所。”
我被攙走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絕望的驚叫:女人懷中的嬰兒上半身從浴缸般潔白的襁褓中滑脫,眼睛上結了一層白膜。
然後我們往前繼續走,快步離開了她的生活。
上了車,我幾乎已經醒了,頭昏腦漲,到處都在疼。羅軛關切地考了我幾種問題,從小學一年級的基礎數學考到高三的量子物理,從你我他的名字到我大學攻讀的專業,結論為我智商與記憶未受損。這可真是則好訊息。我寬慰地拍拍兩個男人的肩膀,忽然感覺自己好多了。
馮電頻擰開車載廣播,隨便調了個臺,來測試我的聽力。
“扶河旁發生小型槍擊案。9月6日淩晨4點左右,一女子被當街槍擊。身中八槍,子彈貫穿肺部,沉入河中,因搶救無效而死亡。槍手至今未落網。這件事被媒體誇大化,激起民憤。政府信譽下降,使得——”
啪。羅軛從後座伸出手,眼疾手快關了廣播。我困惑地看眼他,對內容評價道:“這社會越來越扯了。”
馮電頻臉色也不太好,潦草地應付著:“現實就是什麼人都有。對,你和那姑娘還有聯系嗎?”
<101nove.8165翻出來,把資訊舉到他們眼前,“我前幾天還和她聊衛星拍攝,她分幾條給我回了回。”
羅軛和馮百極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臉色就不約而同差起來。馮電頻好像隨後說了句話,但我忽然耳鳴複發,一個詞也沒聽見。
到了地方,條子要扶我下車。我謝絕了:“我又不是兒童,條子。我自己能走。”
他揶揄地把手收回去,料想我準要抱個電線杆吐一會兒。等紅綠燈的時候,問站在我右邊的電工哪家是早餐店,他半天沒回應。
“那是個郵桶。”馮電頻的生無可戀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我在這兒。”
進了店,他們一把把我摁到椅子上,同時擠到前臺,摟著對方肩膀,裝模作樣地指著牆上的選單。兩人竭力壓低聲音:
“你做咩苦瓜幹甘嘅面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