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山口的睡眠時間一直很不穩定,倒不是說他每天睡覺的時間不夠用,而是睡覺的時間有些有規律的亂,讓靜柔覺得很不正常也有些難以接受,尤其是最近一兩年。之所以說是有規律的亂,是因為山口雖然不出去的時候還像以前一樣睡得很早,可是半夜卻因為睡不著他會在樓下看一兩個小時的電視,之後再次勉強睡上那麼一兩個小時,然後他才能按照每天上班的時間那樣早起出門。
靜柔這些年有了半夜起夜的習慣,所以她幾乎每天晚上一睜開眼睛就會發現山口不在身邊,然後等她起身順著樓梯下樓去廁所的時候,就會看到山口一個人正在客廳裡面看電視。每次夫妻倆在這個時候面對面看著對方,山口總是會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而靜柔則是無法理解地搖一搖頭,然後兩個人就一個繼續看著消了聲音的電視,一個上完廁所繼續回樓上睡覺了。
儘管丈夫已經上了年紀是個不爭的事實,可是年紀大的人睡眠時間再少,靜柔覺得也不應該是山口這個樣子,每每見丈夫這個樣子靜柔都會忍不住地想。只不過把山口一天當中睡覺的時間加在一起,已經超過了一個小孩子應該有的睡眠時間,所以靜柔雖然總是說讓他晚點兒睡,省得半夜睡不著難受,但是人家照樣如此,她說著說著也就不願意再說了。
山口做放射線治療的時間定在了12月份,本該兩個月完成60次的治療,可是因為醫院的放射科要重新裝修安裝裝置,所以正常一天一次的治療不得不改成了一天兩次。放射科的主治醫師說主要是因為治療不能間斷,而且山口的病情又不能等太久,如果現在治療一半等裝修完了再接著治療,間隔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前期的治療不僅會白費不說,病人的錢也就白花了。如果等到裝修完再開始治療的話,至少要等上兩三個月,而且外一中間出現了什麼問題的話,病人等待得時間很可能會更長,病人的病情也大有加重的危險,所以現在的建議是唯一最好的解決問題辦法。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山口每天上午和下午都必須到醫院做放射線治療,為了工作和治病兩不誤,他每天工作的時間都安排的滿滿的。自從確定了膀胱癌之後,山口除了上下班之外,出門和出差都不再自己開車了,這也是靜柔因為不放心特意讓他這麼做的,所以他給自己安排了一個臨時司機,是跟他在一起工作最長時間的一個老下屬。只要是上班的日子,去醫院的時候都是由這個老下屬陪著山口,接送他來往於公司和醫院,而休息的日子就由靜柔這個膽小的司機代替。
說起靜柔開車還真的就是這幾年的事兒,她是在小女兒嘉悅上了幼兒園之後,才終於得空兒去日本的駕校學的開車。由於年齡大膽子變小了,靜柔自從學車之後就發現自己竟然很容易變得緊張,她一緊張不但手心會不停的出汗,而且還會不停的拉肚子。所以雖然在駕校考駕照的筆試靜柔考了滿分,可是上車考試的時候她是考了兩次才考下來的,而且即便是到駕照中心又以高分的成績領到了駕照,她還是不敢一個人開車。靜柔現在這輛車是以租車的形式,山口去年給她買回來的,靜柔只是開車去買買東西,接送一下孩子上下學,從未上過高速不說,到山口治病的這家醫院已經是她跑的最遠距離了。
即便跑的次數多了,來往於醫院之間靜柔早已經輕車熟路,可是她還是會在出發之前拉肚子,開車的時候手心冒汗,有時候就連她自己都覺得煩,真的是太討厭開車了。好在山口知道靜柔心裡的想法,也有些捨不得讓小妻子因為自己“受折磨”,所以去醫院的時候他偶爾也會自己開車載著靜柔,讓小妻子減少一些心理負擔。
時間很快就到了女兒們放寒假的時候,也到了年底公司醫院都放假商場到處打折的時候,這天上午山口突然對小妻子和兩個小女兒說:“柔,咱們出去逛逛怎麼樣,就去那家賣名牌的專賣店!這一年為了我和這個家你受了不少累,結婚的時候沒辦婚禮,我也沒給你買什麼結婚戒指,不如趁著現在打折我給你補買一枚結婚戒子吧!”
靜柔一聽這話當然高興地立刻就笑了,可是轉念一想山口現在生病正在治療,這一年裡又是手術,又是放射線的,而且他還給自己買了好多昂貴的補藥。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樣不是得花錢的呀,而且年關將至,家裡也要給一家人添置新衣,買平時不捨得花錢買,過年的時候又不得不買的食物......
這樣一想,靜柔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她立刻就搖了搖頭拒絕說:“我看不如還是算了吧,都老夫老妻了,現在家裡處處都得用錢,而且就算你買了,我平時也根本不怎麼戴戒指......”
還沒等靜柔把更多的理由說出口,山口就哈哈笑著搶話說:“好啦哈啦,我又不是要給你買幾百萬的大鑽戒,你那麼擔心幹什麼!哈哈,你就跟我去吧,如果你不去的話,我怕我自己買回來你帶著不合適!放心吧,反正要買哪個得你自己說了算,咱們不買貴的就是啦!”
一旁的嘉怡立刻也跟著山口勸靜柔說:“媽媽,爸爸要給你買鑽戒呦,你幹嘛不去啊?去吧去吧,我也想去那家店看看買運動鞋呢!”
嘉悅直接就跑到了山口的身邊,摟著爸爸的脖子看著靜柔笑眯眯地說:“媽媽,你就聽爸爸的話吧!”
然後嘉悅又鬆開雙手,拉著山口的手就往門口走說:“走吧爸爸,咱們去車上等媽媽!”
山口立刻就一邊跟著小女兒往外走,一邊衝著靜柔哈哈的笑著說:“你趕緊收拾一下吧,我們到車上等你!”
嘉怡馬上就噔噔噔的邊往樓上跑邊說:“媽媽你快點兒,我換完衣服也去車上等你啦!”
見這一大兩小把準備工作做得足足的,已經完全不給自己任何反駁的機會了,於是看了看樓梯的方向,又看了看房門口的方向,靜柔有些開心地笑了,也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她這才趕緊去換衣服準備出門了。
山口載著娘仨兒直接就先去了馨馨的出租屋,把大女兒馨馨接上了車,然後一家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地,很快就來到了那家專賣店,這裡的規模雖然比不上大商場,但是也絕對是個小型商場了。停好車子走進店門之後,一家五口兒立刻就直奔主題去了二樓的首飾櫃檯,爺兒四個全都興致勃勃地幫著靜柔一起挑選鑽戒,而靜柔最關心的則是戒子的價格問題。最後選來選去,靜柔沒有要山口給她挑的那枚最貴的,而是決定要了和三個女兒都看中的,一枚鑲嵌著一排閃閃發光的小鑽,大小合適價格也適中的戒指。山口覺得這枚鑽戒有點兒太便宜了,可是見靜柔看起來好像很滿意,而且三個女兒也很喜歡,於是他也就不再說什麼直接把賬付了。
一件大事終於完成了,山口的心裡總算是覺得安心了許多,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都覺得很對不起自己的小妻子,覺得自從靜柔嫁給了他之後,自己這些年並沒有能夠帶給她足夠的幸福。所以今天能給靜柔補買一枚遲到的結婚戒指,多少也能夠讓山口感到對小妻子做了一些補償,雖然他其實想要給靜柔更多的補償,但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根本就是無法實現的願望。尤其是自從這次患上了膀胱癌之後,隨著一天天的治療,山口的感觸也變得越來越多了起來,過去的許多過往儘管他不願意再去回憶,更不願意把真實的自己展現在靜柔的面前。可是和靜柔從相愛到結婚,直到組建家庭養育女兒,那些幸福甜蜜的畫面,還有那些讓山口深感愧疚的場景,都會時常不知不覺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讓他忍不住地想要拼命去抓住眼前的一切,想要永遠都陪在小妻子和女兒們的身邊。
小妻子的禮物買完了,接下來當然就是要給女兒們買禮物了,樓上樓下的轉了一圈兒,最後馨馨挑了一件衣服,嘉怡和嘉悅則是一人挑了一雙鞋。最後終於輪到山口自己了,一向非常喜歡打扮的他從來都不會忘記給自己買穿戴,雖然他也知道不能經常買太貴的名牌,可是隻要是被他看中了的,無論多貴他都會毫不吝嗇地買下來。
今天也是如此,而且因為知道山口喜歡打扮,就連靜柔也一直都很捨得給他花錢買衣服,所以她幫丈夫挑選了一件高檔的休閒上衣。山口不但一眼就看中了,而且他還為了這件上衣搭配了一條高檔的褲子,一雙高檔的鞋,然後一家人才終於嘻嘻哈哈地滿載而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