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所迫,扶家最有才學的三郎扶謙,便挺身而出,將遠麓書院主持了起來。
同時,扶以問還請來常瞿為師。
常瞿此人年過六旬,學識淵博,乃是來自西蜀舊地。
西蜀本為大梁失地,被大周強佔數年,當年扶以問西征,為大梁收復了此地,且選拔賢能之士,鼓勵他們隨他從軍、從仕。這常瞿便是為數不多的,隨扶以問從西蜀到了荊州,而後又遷至建康城來的文人。
這下,教師、屋舍、學生皆有,萬事俱備,遠麓書院便開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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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麓書院將將興辦,並沒有幾位學生,統共加一起,兩隻手就能數過來。
他們都來自白丁之家,幾人之間年歲差異巨大,小則四五歲,大則十好幾。但相通的,都是目不識丁,且對尚不瞭解的“學問”這件事,大多數有著濃濃的好奇心。
對他們鮮少接觸的,甚至見也沒見過的琴、詩、畫、棋等教具,更是饒有興趣。
這不,常瞿將將舉著一幅畫作出現,幾人便蜂擁而上,嘰嘰喳喳個不停。
一位身量與常瞿齊平,眉目清秀,膚色深蜜,身著蘭葛布窄袖短褐的學生上前,大膽笑問:“常講郎,您今日拿的,又是偷偷描摹的哪位大家的東西?”
一聽“偷”字,眾人鬨堂大笑。
這是遠麓書院的常事了。
真正的大家名作,都在名門望族之間流傳,根本流不到民間。遠麓書院卻有個絕佳資源,便是有墨惜書齋在背後支援。
墨惜書齋偶爾能在私底下,收到一些短錢人士送來販賣的,描摹出來的名家大作。遠麓書院便得了這個便利,能給這些學生們展示些此類摹本,增加他們的眼界和修養。
眾學生笑聲不斷,常瞿輕咳一聲,抬起手臂往下壓了壓,將他們沸騰的情緒止住。
而後他瞪了少年一眼,捋了捋山羊鬍,有些不自在地辯解道:“怎是偷摹呢?借鑑一下而已!且這畫啊,在城中早傳遍了,我便是去書齋那處描了一幅,只做展示學習之用,不作它途。”
少年恭敬作了一揖,再次笑著道:“常講郎,門生冒犯了。”
常瞿哼了一聲,他這冒犯也不是第一回了。
他擺擺手,讓眾人落座,將畫作掛在屋柱上,舉起戒尺,在畫前上下左右輕點,煞有介事地講解起來。
扶萱抱著書本,從那傳出常瞿聲音的“聞書堂”經過時,恰巧聽到一耳朵“此人驚才絕豔,被譽為現下大梁風華第一人……”
她往前走的步子倏然頓住。
常講郎這是在講……謝湛?
出於好奇,扶萱輕手輕腳地往聞書堂走過去,靠在大開的窗牖旁,往裡一瞧。
霎時,她便矗立原地,驚地目瞪口呆——
謝湛送她的生辰禮,怎出現在了這裡?
扶萱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