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也是有苦說不出。
當初在苑馬寺的時候,沒有根基,寺事根本不是他說了算,常常為太僕寺所插手。
還是後來跟著同流合汙,用驛站做了點生意,帶寺裡上下賺錢了點,給上面交了投名狀,才有所改善。
後來他升任太僕寺,又因為心氣已消,對業務失了興趣,便放權給了苑馬寺卿。
如今出了事,他兩眼一抹黑就罷了,還要被皇帝追責,心中當真鬱憤難平。
趙焞心中苦鬱,正要說話。
一旁的戶部委管草場主事任鎧突然開口搶過話頭:“陛下,臣有話說!”
朱翊鈞對這位小主事印象還算不差,便沉靜地點了點頭,允他越過與三品大員之間的尊卑,開口答話。
任鎧得了允准,朗聲開口道:“陛下,今年在京五草場,擬發馬草九十四萬束,實發不過二十九萬束!”
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驟然向其人匯聚。
趙焞愕然偏過頭,看向一同面聖的任鎧,自己怎麼不知道還有這事。
陳經邦皺緊眉頭,拽著何洛文的肩膀,將後者捏得生疼。
朱翊鈞與戶部侍郎範應期對視了一眼,眼中不約而同閃過驚訝之色。
後者忍不住不顧禮數,上前一步追問道:“多少?”
人在驚訝的時候,往往會問一句廢話,讓自己好反應一下。
任鎧神情坦然,認真重複道:“今年六月發的馬草,經我之手,卻止實發二十九萬三千七百三十四束!”
趙焞連忙高聲道:“苑馬寺與你戶部送來的行文,分明都說九十四萬束髮足了!”
任鎧自然有話說,他搖了搖頭:“剩下的六十四萬束,並未經我手,而是由高世接了過去。”
高世是郎中,是他這個副手的主官,文書上自然找不出錯處。
而且言外之意便是,寫文書的主官,苑馬寺卿跟戶部郎中,雙雙猝亡,更佐證了他的話。
趙焞勉強扯了扯嘴角,澀聲寬慰道:“那也不能說只有任主事發的,才是實發。”
任鎧抿了抿嘴:“他肯定沒發,從出庫時壓出來的車轍看,定然是空包。”
“此事,召來當時的庫吏一問便知!”
趙焞聞言終於沉默了下去。
只有陰晴不定的面色,才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朱翊鈞凝神靜聽了半晌,也明白趙焞這幅模樣的原因所在。
區區六十四萬束草料,也沒幾個錢,二萬兩左右罷了,在貪腐案裡,都排不上號。
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此。
朱翊鈞沉吟片刻,並未立刻讓人去追查云云,而是朝範應期確認道:“朕記得,今年秋,戶部才召買過草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