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聽到這裡,已經不太有興趣往後聽還有什麼封號了,只接回方才的話:“所以一干勳貴,都將庶出送來,就是想混個學者封號,免得子嗣太多,家產不夠分?”
徐階面色古怪,重複了一遍:“混?”
他一想到程大位屋子裡那些密密麻麻,實在很難跟混能搭上邊。
不過徐階也沒有解釋什麼。
兩人步行在廊下,一時無言。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間講書堂,裡間不時傳來講師斷斷續續的聲音。
堂內有二十餘名學生。
臺上是一位二十來歲的青年講師,正一手拿著炭筆,一手在石板上寫寫畫畫。
或許是太過投入,又或許不通官場禮數,見到有大人物進來,也沒什麼反應,只面色沉著講解著什麼。
徐階領著張居正從後門進去,悄然坐到了書堂最後一排座位的空座上。
前者介紹道:“數算本身是程大位在教授,但陛下說那位是個好學者,不是個好老師,便授了程大位兩江學者,讓其好生編寫教材、整理所學、專精專研。”
“這位講師是程大位此前徽州商行的掌櫃,名叫李燮,今年夏被請來學院。”
張居正瞭然。
徽州嘛,是這樣的。
自宋室南渡以來,衣冠南逃,蕪、宣、徽州地區的商貿便日漸繁盛。
尤其在本朝,官商包銷的“綱運制”興起後,徽州那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商貿一發不可收拾,商行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近年來徽州的進士,家裡大多都是經商的。
商貿繁,對各大商行掌櫃數算的要求也高了起來,同時有錢之後,多少能買到一些地位,某些數算禁書,也就不算是禁書了。
如此,數算自然也比別的地方要好上不少。
只聽臺上正在一邊板書,一邊發問:“假如錢田,外週二十尺,徑三尺,內錢眼方圓十二尺,圓周率取三,問該積若千?”
說話是這樣說,但寫出來字卻更直白,假設有錢幣形狀的田畝一處,其外圓……
這就罷了,似乎還有句讀?
至於上面那些、×、=的符號,自動被他遮蔽了。
張居正疑惑,低聲問著徐階:“怎麼還手口不一?句讀又是怎麼回事?”
徐階撇了撇嘴:“是陛下定的規矩,為了照顧民戶,以及表達精準,課堂上只得白話板書,並且新增句讀隔開。”
過去學院一年的工作,幾乎跟四夷館沒什麼區別。
那就是翻譯!大量的翻譯!
皇宮的典藏、官吏商行的私藏、國子監的館藏,《黃帝九章》、《周髀算經》、《五經演算法》、《算術恰遺》、《測圓海鏡》、《弧矢算術》,幾乎皇帝能找來的,全都拖過來翻譯成了大白話。
以及淘換成皇帝跟程大位指定的符號。
將其一一對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