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默然片刻,情知皇帝在氣頭上,有心安撫。
緩緩開口道:“陛下,今日常朝議了幾事。”
“修穆廟實錄事宜。”
“從總督王宗沐之議,免淮安東西所班軍,歲赴京操,分撥海上巡哨,以防海運。”
“兵部彈劾京營總督顧寰……”
話音剛落,朱翊鈞就轉頭,看向楊博。
眼神意味難明,似乎只是在問首輔,又似乎對著楊博說話:“楊閣老彈劾顧總督什麼了?”
張居正開口道:“彈劾顧寰,越過兵部,上奏給陛下,有違成例。”
楊博臉色微變。
朱翊鈞點點頭:“朕知曉了,張卿繼續說。”
張居正照本宣科一般繼續道:“還議了,宣大和東南邊防之事。”
“以及戶科都給事中賈待問,彈劾僉都御史海瑞,身為御史,卻宿居北鎮撫司,有內外勾結之嫌。”
“還有就是方才胡御史這番上奏了。”
說罷,抬頭看了一眼皇帝。
只見皇帝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來任何想法。
眼前這局面,從皇帝表現出要動兩淮鹽政時,他就預料到了。
自己與海瑞政見偏差極大,可以說,他完全不贊成這件事。
但皇帝執意如此,他也只能默許。
默許就是極限了,要讓他全力支援自然也是不太可能的。
走到這一步的官階位份,除了海瑞這種孤臣,其他誰人都不再單單是自己,而是身後一大幫人推著走。
除了自己的想法,也要考慮到同道們的想法。
要他張居正打出旗幟,明著說要動兩淮鹽政,就意味著要捨棄掉身後一應南直隸的支援。
這難度,與對自己動刀子沒什麼區別。
刀口向內,最是艱難。
他唯一能做的支援,就是彈壓住己方的不滿,在明面上,不偏不倚,當做尋常案子來辦。
但,他能壓住己方,可南直隸的鄉黨卻不只在他身後。
光光是戶科都給事中賈待問、刑部右侍郎畢鏘,身邊就是一大票南直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