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妮子這會也站了起來,上下左右仔細打量著季思恩,嘴裡一直嘖嘖地誇讚:“哎呀,閨女長的,這眼睛、鼻樑、嘴巴,這臉蛋,還有這身段,就跟那李香蘭似的,真俊啊!一點都不像兩個孩子的媽!柱子真是好福氣啊!”
“姑姑,俺哪有您說得那麼好啊!”季氏微笑著低下了頭。
“吆,這閨女還不好意思了!”過了片刻,風妮子把虎子一把拉了過來,對石裕氏和季氏說:“大嬸、閨女,這個是俺大兒子,鮑虎子!虎子,你快叫人啊......”見虎子沒吱聲,她又輕輕推了推虎子。只見虎子還是站在那,只是眼睛看著石裕氏兩人,微微笑了笑,仍沒有言語。風妮子只好嘆著氣說道:“唉!俺這兒子啊,打小就孤僻,怕人,不跟別人打交道,整天就跟著俺!都十八九了,還不見好!”
女人們總有聊不完的話,到了晚上,這老、中、少三人就圍在微弱的煤油燈旁,一邊納鞋底一邊聊著天,把這二十多年以來的事幾乎聊了個遍,感嘆時光易逝、人生如夢,又感慨解放了,以後的日子總算是有盼頭了。
是啊,只有經歷過那幾十年歲月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啥叫解放,啥叫翻身。一直到萬籟俱靜之時,燈花挑了不知幾次,三人才睡下。還沒聊完的,明天繼續。
第二天依然是個大晴天,風妮子知道家家戶戶都在忙於支前,也不便在石柱家多呆下去,遂打算吃了晌飯後就帶著虎子回濟寧去。不料上午時候,石家來了幾位客人,讓風妮子不得不再呆上兩天。
正當三個人邊納鞋底邊聊得正起勁時,院子裡突然進來兩個人。金毛聽到了動靜,“汪汪”叫了聲,便又趴在那不動彈了,晃動著尾巴和石爍玩。
幾人朝院子看了看,石裕氏隨即慢慢站了起來,招呼道:“柱子他小妗,你今天咋有空來的?來,來,坐,坐!春花,你也坐!”
見有生人在,沈月雲便說道:“石大娘,今天家裡來親戚了啊?”
“是啊,來親戚了。對了,他小妗,你猜猜他們是誰?我只告訴你,是打濟寧來的!”
沈月雲想了想,說道:“既是濟寧來的,那肯定就是風家大妹子了!在港口那會,我常聽柱子講到你的故事,跟父親一起去芒碭山抓蟒蛇,還曾孤身一人去抓毒蛇。巾幗英雄!”風妮子笑著說道:“姐姐你過獎了,這些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罷!”
眾人都沒注意,從春花一進門,虎子就一直盯著她看。
在幾人的說笑聲中,沈月雲對石裕氏說:“石大娘,這次來,我確實有事。你們也都知道,現在解放了,很多地主都捱了批鬥,扣上剝削階級的帽子。我們家雖不是地主,但他噠一直在港口做生意,現在傳言越來越厲害,說我們這些人都是資本家,也是剝削階級。我擔心,不久我們就要挨批鬥了......”
剛說到這,石爍在院子裡不小心摔了一跤,春花立馬跑過去把她扶了起來,往回走時,一不小心和剛上完茅廁回來的虎子撞了個滿懷,兩個年青人瞬間臉紅到了脖子根。
沈月雲她們看到了春花去扶石爍,但並未注意後面的事情,繼續聊天道:“我跟廣連兩人年紀大了,倒不害怕,就怕連累到孩子。這不,春花今年都十九了,我們就想快些幫她找個好婆家,免得以後受到我們家連累!”
石裕氏說:“春花這丫頭確實不小了!也難得你們一直把她當親閨女看待啊!”
“是啊!我今天帶她過來,就是想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把她嫁到這邊,一來離我們祝莊有十幾里路,即便我們挨批鬥了,也不至於影響到春花。二來,嫁到這裡,有什麼事情,你們還能照應下!”
說到春花的終身大事,幾人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這時,她們才注意到,春花正在院子裡和虎子聊天呢沒錯,那個孤僻症的男孩,居然能和春花這個生人高高興興地聊天!
看到了這一幕,風妮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小到大,虎子從來沒有跟一個陌生人如此聊過天,確切地說,是從來沒有跟任何人這樣聊過天,哪怕是自己這個親媽。如今,他竟然能和一個頭一次見面的女孩子聊起來,真是破天荒。
“你們看,虎子,他,他,他,跟人家說話了!”風妮子手指著虎子,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沈月雲不瞭解情況,以為虎子跟春花說話是出什麼大事了,一臉的疑惑。風妮子也看出來了,便把虎子的情況對她大概又講了一遍,心裡頭仍是激動不已。
聽到了這,沈月雲問道:“風妹子,你家虎子多大了?”
“十八!”
“十八,那就是屬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