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柳府院子裡冷得跟冰窖似的,風颳得窗欞吱吱響。
柳萬山一個人坐在堂屋裡,點了個油燈,昏黃的光晃得他臉上的皺紋更深。
柳福站在旁邊,低著頭大氣不敢出,瞧著東家這模樣,就知道又要出啥么蛾子了。
“柳福。”
柳萬山終於開了口,“咱這家底還剩多少?”
柳福忙低頭回道:“東家,賬上就剩三百多兩銀子,府裡還有點田契房契,能值個千把兩,可那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
他話沒說完,柳萬山猛地一拍桌子,瞪眼道:“老祖宗傳下來的咋了?老子眼下要活命,這買賣要翻身,留著那些破玩意兒有啥用?”
柳福嚇得一哆嗦,忙低頭不吭聲。
柳萬山喘了口粗氣,靠在椅背上,眯著眼想了半天。
他這些天不是沒琢磨過別的轍,眼下這攤子爛泥不上牆,咋整都翻不了身。
他咬了咬牙,心裡冒出個念頭。
抵押家產,去府城錢肆借貸,弄一筆大銀子,把供應鏈重新搭起來,跟那幫王八犢子賭一把!
贏了,柳氏酒肆還能東山再起,輸了,大不了把這老命搭進去,反正也不能這麼窩囊下去。
主意一定,他立馬站起身,衝柳福道:“你去,把府裡那幾份田契房契拿來,再把賬房裡剩下的銀子收拾收拾,老子明兒一早去府城!”
柳福愣了愣,忙點頭應下,轉身跑出去收拾。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柳萬山裹了件厚披風,帶著柳福,趕了輛破馬車,直奔府城。
裕州到府城不遠,路上顛得骨頭都疼,可他顧不上這些,心裡盤算著借多少銀子能把這攤子撐起來。
柳府一半家產,田契房契加起來能值個三千兩,他琢磨著借個五千兩,砸下去重建糧路,招人釀酒,總能搏一把。
府城裡最有名的是“聚寶錢肆”,開在城東大街上,門口掛著個鎏金招牌,氣派得跟小衙門似的。
這錢肆背後是府城幾家豪族撐腰,專放高利貸,手頭銀子多得流水似的。
柳萬山到了那兒,下了馬車,拍了拍身上土,硬擠出個笑臉,帶著柳福走了進去。
裡頭櫃臺後頭坐著個瘦得跟竹竿似的中年漢子,叫錢四,掌著聚寶錢肆的賬,平日裡見人三分笑,可那笑裡藏著刀,誰都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柳萬山走過去,拱了拱手:“錢掌櫃,在下柳萬山,今兒來跟你借點銀子。”
錢四抬頭瞅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抖了抖衣服,慢悠悠起身,笑道:“喲,柳老闆?裕州酒肆的大東家,啥時候缺銀子缺到咱這小錢肆來了?”
他繞出櫃檯,上下打量了柳萬山一眼,咧嘴道:“您這樣的大老闆來借錢,可真是少見啊,嘖嘖,今兒這太陽怕是從西邊出來了!”
柳萬山臉刷地就紅了,心裡憋著火,可面上還得堆笑:“錢掌櫃,瞧你說的,咱這不是一時週轉不開嘛。
府裡有點急事兒,手頭緊,尋思著跟你借點銀子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