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稱西域客商的漢子隔三岔五就揹著幾簍白糖晃進清河縣,吆喝聲帶著怪腔,引得街頭巷尾議論紛紛。
王有財耳朵尖,每次聽三癩子跑來報信,立馬顛著肥身子趕到街口,銀票往漢子手裡一塞,把糖全買下。
頭幾次,他還樂滋滋地數著簍子,覺得這買賣穩賺不賠,可銀子花得快,沒幾天就見了底。
他皺著眉頭坐在堂屋裡,抓起毛筆給許長安寫信:“許兄弟,買賣正旺,手頭緊了,再借我二百兩!”
信剛送出去沒兩天,許長安那邊就派了個麻布褂子的小夥子,揹著個包袱送來銀票,痛快得讓王有財心裡一暖:“許兄弟真是仗義!”
這來來回回的,假客商一個月裡進了五六趟城,王有財次次豪購,銀子流水似的往外淌。
大院裡的庫房漸漸塞滿了白糖,簍子堆得比牆還高,連院子角落都擺不下,僕人們搬貨時直喊腰痠。
起初,王有財還站在庫房門口,拍著簍子樂道:“這糖一出手,縣裡糖肆還不全得聽我的?”
可日子久了,他發現街上百姓的腳步壓根不往他這兒來。
大堂裡擺出的糖肆攤子冷冷清清,半天連個問價的都沒有。
王有財坐在太師椅上,端著茶碗發呆,心裡頭隱隱覺得哪兒不對,卻又抓不住頭緒。
這時候,縣裡的百姓早看透了王有財的把戲。
集市上的老漢湊在一起嘀咕:“這老財主把糖囤了一院子,價錢抬得比天高,誰買得起?”
趕車的李二柱啐了一口:“就是!咱又不是傻子,他漲成這樣,寧願趕著驢車去隔壁青石縣買,那兒一斤才五錢,便宜了一半還多!”
“他以為囤貨就能發財?咱老百姓攢點銀子不容易,誰樂意讓他坑!”
街頭巷尾的風聲傳得快,百姓們寧願多走幾十里路,也不願掏錢給王有財送富貴。
漸漸地,王有財的糖肆門口,連個影子都瞧不見了。
大院裡,翠娘這幾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平日裡最愛盤算銀錢,眼瞅著庫房塞滿糖卻賣不出去,忍不住跑進堂屋,衝王有財嚷道:“這糖堆了一屋子,賣不出去咋辦?
那銀子不都白花了?”
王有財正端著茶碗發愣,聽這話眉頭一皺,放下碗道:“急啥急?這些存貨早晚能賣出去,咱這買賣是大手筆,你懂啥?”
翠娘急得拍腿:“早晚?早晚到啥時候?
這都快一個月了,連個買糖的影子都沒!
你借了許長安那麼多銀子,半年後還不上咋辦?”
王有財被她這一通嘰嘰喳喳吵得頭暈,猛地站起身:“你個娘們兒懂個啥!這糖是稀罕貨,遲早有人來買,我囤著就是等著發家!
你在這兒瞎嚷嚷,成天就會給我添堵!”
翠娘也不甘示弱,叉著腰回道:“我不懂?我看是你糊塗了!這糖賣不出去,咱家吃啥喝啥?
那許長安的銀子可不是白借的,到時候利錢一算,你拿啥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