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打定,他裹緊了那件破襖,忍著背上的疼,晃盪著又出了門,直奔老掌櫃的藥肆。
鎮上這會兒天色已暗,街面上冷冷清清,只有幾盞燈籠晃晃悠悠地亮著,映得雪地泛出點昏黃的光。
陳麻子一路踩著雪,吱吱響的動靜在巷子裡迴盪。
他到了藥肆門口,探頭往裡一瞧,老掌櫃不在,屋裡只剩王小寶一個人,正低頭撥弄著算盤,桌上擺著幾包藥材。
他咧嘴一笑,也不敲門,直接推門就進了屋。
王小寶聽見動靜,猛地抬頭,見是陳麻子,眉頭立馬皺了起來。
他趕緊起身,往門口瞅了瞅,見外頭沒人,才壓低了嗓子道:“你咋又來了?這事兒還沒辦呢,你跑這兒幹啥?”
他心裡有點發虛,這陳麻子是個渾人,要是被外人瞧見他倆湊一塊兒,傳出去指不定惹啥麻煩。
陳麻子可不管這些,笑呵呵地湊上前,一屁股坐在藥肆的木凳上,拍了拍大腿道:“小寶哥,別這麼緊張嘛!
咱倆啥交情?我這不是來跟你再商量商量那活兒的事兒?”
他故意拉長了話頭,伸手撓了撓頭,髒手在頭髮上蹭出一片灰,手指還往背上那塊爛肉上碰了碰,疼得他抽了口涼氣,可臉上還是掛著那副無賴的笑,“你說讓我撓這背癰,鬧那窮書生的攤子,這主意是好,可這活兒忒狠了點。
我回家想了想,這背上都爛成這樣了,再撓下去,怕是連命都沒了!
你那半兩銀子,嘖嘖,還真是不太夠,燒酒都喝不了幾壺!”
王小寶一聽這話,臉頓時沉了下來。
他就知道這陳麻子不是個省油的燈,半兩銀子塞過去還不夠,這會兒又來訛人了。
他咬了咬牙,強壓著火氣道:“陳麻子,你別得寸進尺!半兩銀子不少了,鎮上誰不知道你啥德行?
這活兒簡單得很,你就動動嘴皮子的事兒,咋還嫌少?”
他心裡卻暗罵,這渾人真是貪得無厭,半兩銀子都喂不飽,還想多要,真當他王小寶是冤大頭?
陳麻子聽了,哈哈一笑,往凳子上一靠,翹起腿來抖了抖,破鞋底上還沾著雪泥,弄得地上髒兮兮的。
他拍了拍胸脯道:“小寶哥,你這話可不地道!啥叫動動嘴皮子?
這可是拿命換的買賣!
我這背癰你又不是沒見過,爛得膿水直淌,鎮上郎中都治不好,我再撓下去,疼先不說,萬一死了咋辦?
半兩銀子,連副棺材都買不起!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攤開那雙髒乎乎的手掌,笑得一臉無賴,“再說了,你家藥肆生意被那窮書生搶得快沒了,我這趟是幫你出氣,咋也得有點誠意吧?再加二兩,咋樣?”
王小寶氣得牙癢癢,手攥得咯吱響。
他瞪著陳麻子那張橫肉臉,真恨不得一腳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