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媛聞言,目光又冷了幾分,隨即笑道:“是嘛?怎麼能是謬讚呢,你這詩氣派豪邁,倘若沒有看過萬千世界,經歷過風風雨雨,又怎麼可能寫的出來如此灑脫不羈的詩句。陳老闆這些年,看來經歷了不少事兒啊。”
李青媛話語鋒利,恐怕就算是在傻的人也能聽的出來其中的意思。
陳生凱放下酒杯,苦笑一聲,而後看著對面的李青媛,坦誠道:“這詩確實不是我寫的,李姑娘這心果然和明鏡兒一樣,我這手段屬實卑劣了些。”
“陳老闆也不解釋兩句,就這樣坦然的承認了?!”
陳生凱點了點頭,嘆了一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這詩不是我寫的,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它們都不是我寫的,今日在茶會上吟的,也是提前準備好的,在下負了姑娘的一片真心,已然是不能原諒,又怎麼敢再解釋什麼呢!”
李青媛聽了,咬了咬嘴唇,眼眶早就紅了一圈兒。
“是嘛,如此費盡心機的欺騙我,我身上難道有陳老闆想要的東西,錢財還是權力呢?這些東西,真的就那麼重要,值得你如此違背良心!?”
李青媛越說越激動,一個措手不及,竟然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陳生凱看著情緒激動的李青媛,眨了眨眼睛,忽而道:“錢財,權力也許確實是我需要的東西,不過,我此番舉動絕非為了什麼權力金錢。以前,我還未見到李姑娘的時候,他們說你是囂張跋扈的彪婦,我便信了,後來白從中回來告訴我,你是個心境清明,禮教周全的大家之女,原本我是不信的,只後來在破風軒見到姑娘時,我便真的信了,陳某自認為不是什麼有權有勢又身負盛名的男子,不過有一間風雨飄搖中可以寄託棲息的古董店,一座前人留下的,不大不小的院落,如此足以,在下實在沒有想過要什麼權勢金錢。只是見了李姑娘,真的動了心罷了。”
李青媛使勁兒捏了捏袖口,情緒逐漸平穩起來,瞪著陳生凱,道:“怎麼,這是被揭穿了虛偽的外表,陳老闆準備好的另一套說辭不成?陳老闆當真以為我是如此好哄騙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掉進陳老闆設的陷阱?”
陳生凱搖了搖頭,目光堅定的說道:“自然不是,是我有錯在先,如今確實也不敢再奢求什麼,我確實沒讀過什麼書,這寫詩也不是我的擅長,你我確實是雲泥之別,像李姑娘這樣清明之人,又怎麼可以被我這樣的粗俗之人玷汙,說句實話,從那第一封信寄出去的時候,在下便開始夜不能寐,每每想到也許有一天會是這樣的景象,在下的心便是痛不欲生,我……也曾想過要不要將真相告訴李小姐,只是,話到嘴邊時,卻實在無法啟齒。如今在下再舔著臉問一句,李姑娘是如何洞察到的,也好叫在下知道的清楚些。”
“那日,見到你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陳老闆雖然精通茶道,不過你我談話時,拘束的很,處處謹慎小心,完全不像是灑脫風流之人,而且你很緊張,目光來回閃爍,一舉一動都透露著不確定。反倒是你身邊的那位公子,灑脫自在,風流不羈,倘若我沒有猜錯,這詩是他寫的吧。”
陳生凱心服口服,點了點頭,坦然的笑道:“李姑娘說的不錯,這詩確實是我兄弟寫的,說來,我也很詫異,他竟然有如此淵博的才華,不過……想一想他的經歷,彷彿一切都不奇怪了,像他這樣的人,就算哪一天他告訴我他可以長生不老我也相信。能結識他確實是我的榮幸。”
李青媛深吸一口氣,心中莫名有些惱怒:“是嘛!再怎麼才華橫溢,居然和你狼狽為奸,想來也不是什麼正道之人!”
陳生凱叫李青媛神情之中,皆是冷淡憤怒,自知這一次自己屬實做了錯事,也不敢出聲狡辯什麼,只道:“李姑娘說的極是,我們二人確實是…做了錯事,李姑娘儘管罵好了,要是氣不過,隨時可以來破風軒找在下算賬,日後若是有需要陳某的地方,陳某定然在所不辭,今日東窗事發,陳某已然沒有什麼臉面在面對李姑娘,就此告辭了!”
語罷,陳生凱起身,恭恭敬敬的朝著李青媛行了禮,而後轉身朝著園子門口走去。夕陽西下,這道削瘦的身影,瞧著竟然有些淒涼惆悵。
“陳生凱!你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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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已過,津秋之時,小鎮街道兩處皆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這已然過了豆蔻年華的監製副官家的千金李青媛竟然要出嫁了,不過所嫁之人,不是什麼門當戶對的權宦官家,而是東街一個小商戶。
一時之間,議論之聲紛紛不停,而陳家大門口已然鋪上了十里紅妝,誰能想到,平日裡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陳生凱,竟然會如此大方,拿出了五百兩銀子來操辦這場在外人眼裡極不般配的婚禮。
白從中今日也終於換了一身比較好的綾羅錦緞,他笑著幫陳生凱接待客人,看著陳生凱牽著李青媛的手入了洞房。終有有緣千里來相會,李青媛真正想要的,不過是旁人費盡心思,博她一笑的舉動。來來往往無數人,也只有陳生凱是真的用了心,也動了心。
婚禮剛過的第二日一早,一道削瘦散漫的身影便出了小鎮,不知去了何方。而這小鎮終了喜事隨之又迎來了一場白事,監製官千金昨夜病故,年十八,此去經年終有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