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二人皆是沉默不語,藍澤筠不知如何去安慰他,面前的人經歷的苦痛,是她無法理解的。在大道與人倫之間的掙扎,想必他的心定然是如同刀絞的,好不容易,在這世間,又遇到了一個生死之交,可偏偏最後天不遂人願,竟然得了這樣的下場。
斜陽漸漸遠去,光線逐漸變得昏暗,藍澤筠忽而想起了那個已經離自己遠去的摯友,她曾經一度懷疑天道不公,任憑無理之人肆意妄為,可如今看的多了,因果種種,皆有天命。有些事情,好像並不是我們三言兩語便說的清道得明的。這半生,她的身邊,來來往往,那麼多人,眾生浮象,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根絲線,緊緊的纏繞在他們身邊,走走停停也沒有掙脫開來。
“所以,你這些年,一直想要復生的人,便是封西林?”
伯仲聞言,肯定的點了點頭:“是他,聽聞他灰飛煙滅的那一刻,這種念頭便在我心裡生根發芽了,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亦是我欠他的,可…他也是心懷天下的慈悲之人啊,倘若真的有一天,他睜開眼睛,看到生靈塗炭的世界,定然會是痛不欲生,我又何必如此,讓他來承受這樣的罪過。”
伯仲說的情真意切,想必封西林在他的心中定然是極其特殊的存在,就像是度落在自己心中一般。
半餉,藍澤筠忽而輕快的笑出了聲,她眨了眨眼睛,看著被嚇了一跳的伯仲,道:“都說機緣命理,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如今我倒是明白孟婆說的話了。”
伯仲見藍澤筠忽然如此,心中生疑,連忙問道:“什麼孟婆?什麼話?你這是再說什麼,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
藍澤筠依舊面帶笑容,一動不動的看著伯仲,說道:“你可還記得,當初我說過一路向北尋一道機緣,這話是孟婆告訴我的,以前我一直以為,我要尋的機緣便是你口中說的雪國聖女,但如今仔細想想,這一路,真正給我指引的,不是她,而是你!”
伯仲這才明白藍澤筠話裡的意思,他瞬間有些得意的捋了捋頭髮,笑道:“當然是大爺我了,只可惜你愚笨,這會兒才明白過來?”
藍澤筠見伯仲一臉的從容淡定,便知他定然已然猜想到了。
藍澤筠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才繼續道:“可天機機緣,就像是冥冥之中的一根絲線,左纏右纏,硬是將我們的命理連在了一起,不知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也是你的機緣也說不定啊!”
伯仲聽了這話,看了看藍澤筠的眼睛,見她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連忙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幽冥道口,黃泉之地,焦溪紅花,奈何橋下,忘川之上,有一小舟,常年搖曳其中。行船之人,乃是一孤魂,百年前入了邪道,因心有執念,懇求焦溪種花女度化,帝君亦是知道此事的,便將其化作了一縷無依無靠的孤魂,做了忘川河畔上的一個擺渡人。”
藍澤筠停頓片刻,見對面的人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這才繼續道:“那縷孤魂渾身僵硬,有人形,身材矮小,頭上彆著一朵乾枯了的合歡花,腰裡掛著一隻黝黑的酒葫蘆,頭戴竹帽,未見其真容。”
伯仲越聽,一顆心跳的越快,他嚥了咽口水,雙手成拳,使勁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一字一句的問道:“那個人…那個人…他有何執念,竟然化作孤魂,百年不散?”
“聽說他一直在等一人赴約,當年二人約定,一同去這黃泉焦溪,看一看十來畝嬌豔欲滴,鮮紅如血的曼珠沙華,只可惜,那個赴約之人早已身死,而他更是一怒之下,犯了殺孽,只能墜入邪道,不得通靈,不得超生!”
一時之間,伯仲只覺得天昏地暗,他能明確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快的很,從心臟的位置,慢慢的移到了嗓子眼,他真的很想出聲問問,那個傻子到底是誰,姓甚名誰,可話到嘴邊徘徊了許久,他就像是瞬間失了聲,硬是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的心裡已然早早有了答案,此刻,腦海裡,全部是那日幽冥道口的一幕幕場景。
剎那之間,伯仲只覺得心如刀絞,他能想象的到,自己消失之後,那個傻子有多麼的喪心病狂,大肆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