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大地之上一片血腥之味,潔白的雪花從空中飄落,在地上變成了深紅色。硝煙瀰漫,戰鼓宣天。再也不見當時的安寧。
三界與妖族的戰爭最終還是開始了,不過在這個冬天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又雙雙暫停。
百青計劃了將近千年的時間,終於換來了心滿意足的結局,銀燁藍澤筠重傷不醒,度落歸於塵土,不見蹤影,妖族暗中調動大軍,從四處包圍,殺了三界大軍一個措手不及,此戰敗了,輸的很徹底。自此三界動盪,妖族一點一點的蠶食三界疆土。
昏暗的黃泉之中,再也沒有一點兒陽光,天空是昏昏沉沉的暗黃色,就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黃土,除了大片大片鮮豔嬌紅的曼珠沙華,再也不見一丁點兒生機。
在邶祉,白橙菲與席淵的商議下,魔族大軍離開了黃泉,與神族眾將士徹底匯聚,駐紮在神族與人界邊界之地。而神魔所有子民匯聚在人界個個城池。
三界疆土逐漸壓縮,九重天與黃泉徹底成了空城,幾乎沒有什麼人留下。
長風嗚咽蕭瑟,鮮紅的曼珠沙華來回飄動搖曳,空蕩的房屋殘敗不堪,已經落上了厚厚一層灰塵。
黃泉後山,殘敗厚重的木門被輕輕推開,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
藍澤筠抬腳踏進了桃花園,曾經四季輪迴,亙古不變的桃花如今變成了無數乾枯樹枝。這裡的每一寸地方,她都走過。每一個小亭,每一隻燈盞,每一棵桃花樹,她都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中,永不忘記。
西邊兒是她的小屋,她曾經在那裡聞到過熟悉的紫金檀香,只是後來,那個人再也不用了,只是因為自己隨口說了一句,自己不喜歡。
往北邊兒一直走,穿過深深的桃花林,一座座琉璃燈盞,以及好幾座樸實無華的小石亭子,就是他的院子,他喜歡在小石亭子裡沏一壺很平常的清茶,點一爐清香,或是鋪一局殘棋,或是讀一卷經書,好不悠閒自在。
推開那處院落的門扉,入眼的便是掛在一旁的一盞蓮花琉璃燈。藍澤筠盯著那盞燈看了許久,而後才動身推開了度落的臥房,他是個很精緻高雅的人,即使是臥房,房間裡的擺件兒也十分精巧別緻,屋內永遠都有一股清冽的紫金檀香,如今也換成了淡淡的幽蓮香氣。
藍澤筠裡裡外外將黃泉後山桃花園內的每一處景色都轉了個遍,這裡有太多太多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回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藍澤筠起身離開了度落的房屋,走出門扉,來到一顆桃花樹下,這顆略微有些歪了的桃花樹下,埋著的,是香甜醇厚的桃花酒,有度落親自做的,也有自己胡亂塞得。
藍澤筠拿著小鋤頭,小心翼翼的翻開土壤,土培之下,露出一個又一個精巧的白瓷罈子,藍澤筠無神的目光終於有了些色彩,也不管手上有沒有沾染上泥土,隨手拉開蓋子。
一股深沉濃厚的幽香撲鼻而來,藍澤筠嗅了嗅,而後拿起白瓷罈子一飲而盡。還是當初的那股味道。幽香清冽,帶著淡淡的甘甜,回味無窮。
不知不覺,好幾壇下肚,時日久遠,興許是自己埋下的酒也熟透了,竟然沒有一絲酸澀苦味,藍澤筠白嫩的小臉兒紅紅的,眼睛迷離,似乎是醉了。心到,也不知道度落的運氣好不好,到底有沒有喝到自己埋的酒,那個時候,一定是很苦很澀,難以下嚥吧。
想著想著,藍澤筠眼眶一溼,嘴邊竟然莫名泛出一絲苦澀來,物是人非,偌大的黃泉,偌大的後山桃花園,如今竟然荒蕪成了這副模樣,好像除了這些埋了多少年的桃花酒裡還有一些留下的殘影,其他的都已經消失乾淨。
一切就如同當初在藏骨之中的那場讓她無比心悸的夢,他離開了,是真的離開了。而她就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路過焦溪十里猩紅的曼珠沙華,一直往裡走,就能看到一條幽深,波瀾不驚的深色河流,可吞生魂,名為忘川,據說但凡沾惹忘川河水,神魂俱滅,便再也不會留下一丁點兒痕跡。忘川河上,孤孤零零的飄蕩著一艘破爛的小舟,舟頭立著一矮小船伕,手持船槳,頭戴合歡。腰裡彆著一隻黝黑圓潤的酒葫蘆。動作僵硬的破水行舟。
藍澤筠搖搖晃晃的走到忘川河畔,這個地方,她並不常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打心裡不喜歡這裡,壓抑沉悶,到處都是死亡的味道。
藍澤筠站在河畔,看了看忘川河水,這水可真是奇怪,竟然連一點兒影子都看不到。
忘川河畔連通道路的是一座小橋,名曰奈何。至於河對岸一片黑暗之中究竟是什麼,根本沒有人知道。
藍澤筠釀釀蹌蹌的上了橋,雖然魔族已經從黃泉之中搬離,但是這奈何橋上確實一如既往的人滿為患。藍澤筠小心翼翼的躲過來自凡間的魂魄,一直往裡走,直到在盡頭看到那抹蒼老的身影才停了下來。
孟婆抬眼看了看靠著欄杆的藍澤筠,又自顧自的忙活起來。藍澤筠也未走,醉醺醺的,定定的站在一旁看著。直到孟婆身邊的木桶徹底空掉,排著的隊伍才散去。
孟婆拍了拍自己的棉布麻衣,站起身來,盯著藍澤筠道:“你來此做甚?他非凡間的人,不會來這裡的。”
藍澤筠咬了咬嘴唇,好半餉,才道:“我…只是來看看,他說你是他的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