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水帶紅妝, 晨起掃冷霜。笑眼逐日光,婉收淡色蒼。風吹華黛眉愈濃,窈窕魅麗影若鴻,瑤臺一夢四五年,知是雲中寄思長,髮鬢微白葉微黃,朝入關山暮回鸞。撥絃弄舞劍蒼茫,不似紅塵事萬千。”
藍澤筠心裡一字一字的讀著,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淡淡的悲涼,悲涼之中又隱隱有些難以言說的甜意。
度落快筆疾書,寫下了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然後將宣紙規整的拿起,雙手呈給小女孩兒。
興許不識幾個字兒,小姑娘看不大明白,只覺得這詞工整對仗,但是缺了詞名,於是出聲道:“大哥哥,你這詩詞沒有名字,外公可怎麼讀,不如說個名字,拿給外公的時候,也好有個說法。”
度落笑了笑,似是心中要有答案,低頭道:“不如就叫海棠辭,秋之海棠,馥郁纏香,秋盡冬來,辭舊迎新。”
藍澤筠拿著度落從小姑娘那裡得來的海棠,瞧著度落腳步輕快,心情大好。莫名想起了詭藏中假孟婆說的那些話。想著想著,心中便生出了一股子氣息,手裡來了陣勁兒,雙手一折,只見原本脆嫩的海棠枝便“咔擦”一聲,變成兩半。
度落聞聲回頭,看著藍澤筠手裡破碎損壞的海棠花枝,眉頭一皺,道:“你…不喜歡?”
藍澤筠心下一慌,立刻出聲解釋:“不是!!…不是…喜歡…喜歡…只是剛才想起了別的事兒,一時走神兒,居然折了,先生,我知錯了。”
度落聞言臉色一冷,甩了甩袖子,快步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從懷裡掏出一塊繡帕扔給藍澤筠,道:“多大的姑娘,竟然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頭髮亂糟糟的,著實汙眼!”
語罷便不再理會,自顧自的走了,藍澤筠一臉茫然,心裡有些後怕。度落很少生氣,就算是當初要把自己丟掉的時候,也是輕聲細語,就像是在做一件毫不關己的事情。
藍澤筠在人群中尋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找到度落的身影,她心裡有些失落,尋了一處人少的地方,開啟了手裡的錦帕。
雪白絲滑的錦帕上用銀線繡了一朵精緻飄逸的深谷幽蘭,錦帕內靜靜地躺著一把手掌大小的梳子。梳背上一邊兒鑲了些細碎圓潤的淡藍色玉石珠子,一邊兒鑲了大小不一的深紅色透亮的紅瑪瑙,用料是上等的沉香木,隱隱透著一絲淡淡的紫金檀香,想必是被度落貼身放了許久,居然沾染了些上去。
這把梳子她記了好久,正是度落從汾西一座小攤兒前買回來的,當初她還以為是送給孟婆的呢,誰知收藏了這麼久,居然到了自己的手裡。
藍澤筠不知為何,竟然有些竊喜,隨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後嗯頭髮,絲絲分明,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在這裡啊,澤筠!”
對面傳來熟悉的聲音,藍澤筠抬頭一看,正是白雨曦等人,眼看著白雨曦越來越近,藍澤筠立刻將手裡的梳子收拾好,裝進懷中,這才道:“玩兒夠了?”
白雨曦身上一陣醇厚芳香的酒味兒,兩隻臉蛋兒紅撲撲的,就像是火紅的晚霞,一雙眼睛比平時明瞭了好些,此刻對著藍澤筠不停的傻笑。
藍澤筠知道,她應當是喝多了。
“諸位師兄師姐,還請先行一步,我扶著她休息一會兒,再回山上。”
互相告別之後,藍澤筠扶著白雨曦就近找了一座人少的茶攤兒,要了一壺熱茶,而後一臉嫌棄的看著白雨曦,想罵也罵不出口。
喝醉後的白雨曦是個極不安靜的主兒,拿起桌上滾燙的茶,咋了一口,吐了吐舌頭,迷迷糊糊的說到:“這酒,怎麼……怎麼沒味了??我…舌頭…怎麼感覺麻麻的???澤筠,我給你說,這個槭梅酒啊,是真的好喝!你快也嚐嚐,不然回去就喝不到了,真好喝……”
藍澤筠面無表情的看著白雨曦,伸手拿過白雨曦殷勤遞過來的滾燙茶杯,重新放在桌子上,等著這傢伙兒的酒勁兒過去。
“呦!這麼巧啊,這小姑娘,年紀輕輕,竟然是個酒鬼,再大些可怎麼得了?”
藍澤筠轉身,看到又一道搖搖晃晃的紫色身影,不是銀燁又是誰!只見他手裡提著一隻酒罈子,跌跌撞撞的走到桌前,眯著眼睛,看了看白雨曦,竟然大笑起來。
“五十步笑百步,有什麼意思!”
藍澤筠看著順勢坐下的銀燁,心中越發氣得慌,不由出聲罵道。更加醇厚的酒味兒從酒罈裡湧現出來,帶著五分苦澀,一絲甘甜,倒是奇特的組合。
白雨曦聽到藍澤筠罵人,酒勁兒稍微過去了一些,抬頭看到自己面前慢慢放大的一張俊臉,立刻拍了拍桌子,嗆聲道:“你就是那個輕浮的後生???那個…那個!那個神族的小殿下???叫什麼來著,銀燁!對!銀燁?是不是?”
白雨曦突如其來的響動,倒是驚呆了身旁的兩個人,藍澤筠嘆了一口氣,覺得有些丟臉,捂住眼睛,閉目沉思……
銀燁一口酒卡在了喉嚨,這一聲,直接驚的他吐了出來,隨即轉頭道:“小丫頭,知道的倒是不少嘛,但是我怎麼就成了輕浮的後生了?我好歹也算是神族出了名了端正之人。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這麼個……算了算了,不說了。”
銀燁突然想起自己也算是活了幾百歲的人了,怎麼能跟一個小丫頭片子爭高下!如此想著,倒也不在爭鬧,將還沒有說出去的話咽回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