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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活在當下,當下就是未來,未來已來 (3 / 4)

雪華想起陳良慶如果知道土氣又節儉了一輩子的老婆,買了四千五百塊錢一件的衣服,不知道會絕望成什麼樣,煙酒嗓會嚎叫成什麼樣,不由得笑出來。

林瑞玲端起一杯東西,在鏡頭前晃了晃:“知道這個叫什麼嗎?叫ojito,雞尾酒。我在這兒坐半天不知道點什麼,服務生說不然你就喝這個,好喝。我就點了,還要了點小吃,一共花了兩百三十五塊錢。端上來之後我看了半天,也沒有雞尾巴毛啊,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呢?”林瑞玲吃吃地憋著笑。

雪華坐到馬路牙子上影片,笑話她出洋相,那玩意兒喝得慣嗎?小心你一個老太太醉倒了沒人照顧你。林瑞玲說特別好喝,清涼涼,酸酸的,香香的。老太太這輩子沒有在這樣的地方醉過,估計那感覺會很好。跟著又喝了一口,吧唧著嘴,發出享受的嗯嗯聲。又把鏡頭偷偷轉向酒吧內,讓雪華參觀,這酒吧挺大,建得很有風格,立柱、斜撐鋼梁和拋光鍍鉻鏡面形成弧形,連線各個區域,看著有點像太空飛船。鏡頭裡傳來輕微的音樂,不成調,懶懶散散,綿軟入骨。

雪華嘖嘖豔羨,又故意說你一個老太太坐裡面不難為情嗎?林瑞玲說根本沒人管你,這裡面有老有少,中國人外國人。上海真好,誰也不管誰。

鏡頭隨著她的話轉動著,來到大落地玻璃窗前。遠處,整個外灘的景色星星點點。近景,座座造型各異的高樓如瓊樓玉宇,樓體上的巨幕ed屏變幻著炫目的斑斕影象,燈帶閃爍不定,空中又恰好起了淡淡的霧,每一座閃耀的高樓在夜幕和薄霧的映襯下,像最美的夢,由於太過壯美,又像洪荒初開或末日降臨。只有創造或者毀滅之際,才會這樣山崩地裂天地傾覆,極盡可能地燃燒,現出這般奇異的絢麗。

“我現在在87層,距離地面330多米,這個酒吧曾經被什麼什麼記錄評為‘世界最高酒吧’。你這輩子一定要來一次,還喝這個雞毛酒。”

即使隔著鏡頭,雪華也被這繁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燦爛夜景震撼到:“像仙境。”

“巧了,這個酒吧名字就叫九重天。雪華,我這也算昇天了,上天堂了。”林瑞玲把鏡頭轉向自己,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一朵大菊花,眼睛裡閃著淚花,與窗外的燈海交相輝映。

兩人通完話,雪華坐在馬路牙子上,託著腮,回味著方才一幕,一時感慨。大姑姐走進這高檔消費場所的一瞬間會不會膽怯呢?雪華想象如果是從前的自己,一定會膽怯。那樣的場所,不是她能去的。沒有資格。當媽媽的,不應該穿著貴衣服,花兩百三十五塊錢,就為了喝一杯飲料,吃一點幹果,在外無所事事地浪費一整個晚上。當媽媽的,有錢應該花在家裡,花在孩子身上,有時間應該陪家人。吃喝玩樂?光想一想,自己都要唾罵自己了。

不過現在的雪華,想法已經完全不同了。剛才林瑞玲在影片裡還問她,當家政當得怎麼樣了,雪華的臉也笑成一朵花,掙得挺多的呢,大姐,沒想到做家務能掙這麼多錢,咱倆一輩子家務白幹了呀。林瑞玲壓低嗓音,如傳授什麼真經般神秘而鄭重,雪華,對自己好一點,別等到臨死之前才知道享受。

此刻雪華想,去趟九重天,兩百三十五塊錢就可以欣賞到這麼極致的景觀,她完全花得起。不過特地跑上海一趟太費事,北京就沒有這麼好的高樓酒吧嗎?這可是首都,這樣的地方有的是吧?趕明兒等女兒有空了,一定要和她一起泡一次酒吧。到時她也要去買一件正經衣服。的確,她也沒有一件“正經衣服”。

雪華掏出手機來查北京的高樓酒吧,又刷著朋友圈,這時她看到林瑞玲的朋友圈發布了一條剛才酒吧的影片,文字寫的是“九重天,世界最高酒吧,距離地面330多米”,再度失笑。女人這輩子,“硬是沒辦法”的時刻有很多,很多。那也輪到陳家人嘗一嘗那是什麼滋味吧,林瑞玲卷錢跑去吃喝玩樂,並公然炫耀,他們硬是沒辦法呀。

雪華這趟來北京當家政工之後,才意識到,原來家務可以被分拆成好幾項,每一項在市場上請人做,都要花不少錢。她所在家政公司帶娃保姆,月薪六千至八千,這其中,孩子多大、要不要同時負責做飯、是否住家、月休幾天,價格都有詳細的區別,月嫂就更貴了。

這麼看來,林瑞玲把兩個孫輩從出生帶到了今天的四歲和五歲,每天還要給他們做飯、陪玩、哄睡,創造的經濟價值已近百萬。但無人領這個賬,兒女依仗著“愛”的名義公然漠視。如果愛這麼偉大,倒也不好意思算賬。可愛為何是單向的?單向的愛,叫什麼愛?或者他們認為,單向的愛才是愛,愛也需要愛作為回報,那不是又算賬了麼?愛怎麼好談回報?但林瑞玲是人不是神,怎麼能不求回報?

雪華看著林瑞玲朋友圈那幾張炫目的照片,想了很多,最終點了贊,並發評論:“大姐,好好享受。”然後,她把手機放進腰包裡,感覺到解氣。陳家人的微信她都有,這“好好享受”四個字帶了挑釁,就是特地要讓他們看到的。他們越生氣,她越高興。

雪華正要走時,不知為什麼,潛意識裡突然莫名掠過林瑞玲最後一段話,微微不安。大姑姐自從出走之後,每句話都談到了死,她說的心願,聽起來像遺願。怎麼回事?難道她這番破釜沉舟的叛逆,背後竟有隱情?幾個月前最後一次見林瑞玲時,沒覺出她有什麼異樣來呀,難道得了什麼不顯山不露水的不治之症嗎?

雪華正琢磨著,電話又響了,居然是許子軒。他要求見個面,雪華猶豫了下,想著讓許子軒知道自己和女兒現在住哪裡,是不是有點不安全。

雪華現在不把許子軒看得那麼重了。不是說許子軒不好,這孩子不錯,她這麼認為。只不過,分手後男方一直糾纏甚至對女方發出人身威脅的新聞時有所見,她不想讓林越惹上這種麻煩,萬一呢?許子軒在她心目中不再是那個她和丈夫要討好的有房有車的京籍貴婿了,僅僅是女兒的前男友。這很奇怪,許家和林越的實力對比並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轉變,是她的心境變了。

雪華和許子軒約了家果茶店,特地約到離家比較遠的地方,距離足以讓許子軒無法對她們現有的住址産生聯系。許子軒看著憔悴了許多,他說給林越發過幾次微信,約著見面談談,但林越太忙,總約不上,也許忙是藉口。雪華連忙說不是,公司的産品包裝出問題了,她現在火燒眉毛,被領導按頭加班。許子軒笑了下,她的領導就是那個寧卓吧?雪華覺得他的笑容有點耐人尋味,卻不知為何。

許子軒進入正題,說和父母抗爭過,他們終於答應再也不幹涉他和林越的關繫了,只要林越願意,他可以馬上解決房子産權加名的問題。

許子軒沒有告訴雪華,他向父母做了怎樣激烈的抗爭。生平第一次,他對父母大喊大叫,說父母從來不尊重他,一直在控制他,從大學報考志願,到成年後交女朋友。父母根本不想讓他真正的獨立,想把他牢牢控制在手心,一直到死。

“為了拿到你們一套房,我要永生永世做你們的奴隸嗎?”許子軒激動地吼著,細數前幾任京籍女朋友是怎麼樣讓父母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一任女朋友有弟弟,父母說這樣的年紀,北京人,有弟弟?寧可為了追兒子而違反計劃生育政策,這樣的家庭不能沾,拿咱們當大血包呢;一任女朋友是博士,不會做飯,父母說那個女孩太強勢了,而且家境比他們好,會面的時候對方父母很傲慢,許子軒婚後肯定受氣;一任女朋友是溫良的北京獨女,家境相當,各方面都很好,但是單親媽媽帶大的,對媽媽言聽計從。父母說媽寶女不能沾,你瞧她從來不做飯,將來誰侍候誰呢?

許子軒問,我到底得找什麼樣的女朋友你們才滿意呢?許東說你媽媽這樣的,我們家有資格按這個標準找兒媳婦。許子軒絕望地回答,找不到,找不到!賢妻良母絕種了。

許子軒問:“我和哪個女人結婚,不會遇到誰做家務、誰看孩子這個問題呢?我和林越之間沒有大的矛盾,我相信一定能磨合好,是你們硬要插手,才導致她不願意和我繼續的。”

許東說:“你想一想,我們條件不差,找了個家裡一文不名的,和你結婚了,成天在外面忙碌,好不容易回到家,做點家務還那麼計較。而且連孩子都不生,你圖什麼?”

許子軒道:“她沒說不生,只是說現在太忙,先顧不上考慮這個。你們為什麼一定要對方立刻就給出答案,給不出,就要否定對方呢?”

周明麗道:“因為我們害怕呀。就叫沖她事業心那麼強的模樣,就沖她咄咄逼人的模樣,我就知道她不可能把重心放在家裡。你看看她一個月出差幾天,加班幾天?這樣的話,未來即使你們有孩子,那孩子就是給我生的,因為我不可能捨得你每天圍著鍋臺轉,生活裡只有尿布奶粉。要比誰對孩子心狠,我這個當奶奶的一定比不過,到時候受苦的就是我。我活這麼大年紀,還要再養一遍孩子嗎?”

從前,周明麗的婆婆只在許子軒兩歲半之前幫著帶了孩子,而且只要周麗下班,婆婆就迫不及待地把孩子交到她手裡。兩歲半許子軒上了附近的幼兒園,住在隔壁小區的婆婆除了晚上放學時幫著接一下,其他的都不管了。六歲,許子軒上了小學,放學後上學校的課外班,直到周明麗下班把他接回家,婆婆再也沒幫過一點忙,她終於迎來徹底的解放,可以在黃昏的時候去跳廣場舞了。周明麗心裡不滿,卻又知道這很難啟齒。婆婆幫到這個程度,已經算可以了。她同時悟到,婆媳關系就像騎蹺蹺板,婆婆快活了,兒媳就慘了。兒媳快活了,婆婆就慘了。她想當個半新舊的婆婆,林越就必須當半新舊的兒媳。林越當了全新女性,她這個婆婆只能把舊式的賬一股腦全買了,憑什麼?她都沒要求無資産外地女林越百分百臣服,已經很講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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