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時分,江老四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阿曉早已經躺在他的背上睡著了,江老四先是小心翼翼地把背上熟睡的阿曉放到床上,蓋上被子,將一切都整理好後便搬出個小凳子坐在院子裡,他看了看有些暗沉的天空,自言自語道:“又要下雨了。”
老道士恰好開啟門走了進來。
兩人相顧無言,許久過後,老道士先開口道:“你為什麼帶他去茶館聽書?”
“那個,這不是河裡面發大水嗎?我就去不了河西了,這不就帶他去聽說書的去了。”江老四打著哈哈,撓頭道。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江老四有些疑惑,問道:“那你想問什麼?我不就帶了阿曉去聽說書的嗎?他可喜歡聽了,如果你要是不樂意他去那種地方那就算了,那種故事的確小孩子聽多了不好,下次不帶他去就行。”
老道士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們兩個之間這麼熟了,就不要這樣打哈哈了,江老四,你來這裡應該有十年了吧。”
“老道兒,你突然問這個幹嘛?”
“我來這裡也有七年了,來了七年我就養了他七年,這七年裡,我看著阿曉長大,看他從一個那麼小的嬰孩變得會爬了,會對著我笑。再後來他會叫我爺爺,你不知道,他第開口的第一聲我有多開心,這種開心和我之前的得意不同,是我內心裡傳來的那種滋味。”
老道士接著說道:“四歲那年,他在院子裡亂跑,不小心撞到了井角,痛的他哇哇大叫,我剛想去扶他,這一扶,我就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大了,原來長大不是時間長河的慢慢沖刷,只不過是忽然之間而已。白駒過隙,沒想到現在他就會自己去買菜了,會自己識字了,平日裡很聽話。”
老道士說完了以後,雙眼瞪著江老四,道:“你要知道,七年!這七年裡,我不捨得他接觸任何東西,江老四!我告訴你!我只要他像現在一樣,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地長大,一輩子在這個小城裡面,討個老婆後平平靜靜的過一生,我就很欣慰,就算我死了也能閉上眼睛!”
江老四有些意外老道士會有這麼大的火氣,只是平靜道:“你不知也道他的想法,你不是他,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人生,你怎麼知道?”
“他要什麼人生我不管,我只要他平安就行!”老道士情緒有些激動,平靜了好一會才說道:“你這樣引導他,他只要想走出去,就……不會有好結果的,絕對不會有。”
“他有他原本的人生,你這樣把他困在這座小城裡面又有什麼用?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你能困他一時,還能困他一輩子?”
江老四輕輕地把阿曉房間的門合上,繼續說道:“老道兒,雄鷹不會因為被鎖在牢籠裡而放棄天空,同樣,你把一隻幼虎養在家裡,可是他一有回到森林的機會,他便再也不會回頭。”
江老四正說著,忽然一驚,道:“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好結果?莫非你……”
一直平靜的江老四有些惱怒了,指著老道士罵道:“老不死的,你是嫌自己命長?自己的身體沒有點數嗎?就你這樣的殘廢還敢看別人的命數?”
“就準你帶他去聽書就不准我測他的命數麼!”
兩人就這樣大眼瞪著小眼,誰也不服誰。
老道士沒有理會江老四,最後轉身默默地看著阿曉的房間,好一會才開口說道:“老江,不管我怎麼阻攔,怎麼測算,下一個七年,他總會走出這座小城,但是我是真的不想要他走,他現在的生活有家人、有朋友,他為什麼會走呢?”
江老四也是長嘆了一口氣,將那張紙條遞給了老道士,隨後看向灰白的天空,道:“還有七年麼……他要是能早早地多學一分本事,將來也就能多一分活下來的機會。”
……
大秦帝國,燕北道邊境,易水畔。
此時的燕北道正是草木繁茂的季節,綠油油的草地惹人喜愛,草地上,地榆、裂葉蒿、野豌豆雜雜地長在一塊,惹來了前來授粉的彩蝶野蜂,甚至還有一隻灰兔在下面偷偷咬著野豌豆的根莖。
忽然,野兔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停下了啃咬植物的舉動,隨後便向著樹林茂密之處跑去。
地面上莫名開始震動起來,野蜂彩蝶四散奔逃。
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名騎著黑色大馬,扛著一面玄色大旗的甲士。
旗面上繡著的是秦文“燕北”二字。
“咚咚咚……”隨之而來的是扛旗甲士後面的無數黑甲騎兵身影,騎兵的數量之多,彷彿是在這綠色大地上湧出了一股黑色洪流!
一卷玄旗臨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