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後半夜，憋了一整天潮溼的空氣，終於化做一場暴雨，雨點噼裡啪啦砸在瓦片上、砸在天窗上，平日裡雷打不醒的汪美麗，竟然失眠了。
週二一早，裴雅趕著去學校安排的地方參加見習教師培訓，等不及睡過頭的唐嬌，只能自己先走了。
汪美麗買小菜回來，和她在路口打了個招呼，瞥見雨傘下，文文的眼睛有些腫，像是哭的，又像是早晨起來浮腫。
“美麗，成成談朋友了嗎？”邊上的鄰居突然叫她，汪美麗才回過神，問，“什麼？”
人家又重複了一遍：“成成現在房子車子都有了，還不談朋友嗎，你也不催催他，退休在家裡也沒事情，他早點生兩個小孩，你好幫他帶帶呀。”
汪美麗說：“他工作太忙了，哪有時間談朋友，你們有人的話麼，介紹介紹呀。”
鄰居指了指走遠的裴雅：“後面12號裡兩個女人說，看到成成和文文夜裡在公園裡，不知道真的假的。”
汪美麗怒道：“我兒子說沒這件事，她們再瞎講，我就不客氣了。”
兩人在小路口分開，小路深處傳來姚玉芬催女兒起床的聲音，汪美麗下意識地看了眼裴家的鐵門，又看了眼二樓的窗戶，輕輕一嘆，收起雨傘回家去。
當唐嬌風風火火拎著她的年糕團衝出弄堂時，雨停了，而裴雅也倒了兩班地鐵，來到了學校安排的培訓點。
聚在這裡的都是將去往各個學校的見習教師，大部分都是剛畢業，有本科生有研究生，有些是師範專業，有些和她一樣半路出家。
撇開是否喜歡這個工作，裴雅倒是認同大學裡多考一些證書，那四年用來玩，眨眼就過去了，離開學校後再想深造求學，時間精力是最大的阻礙，當然，前提還是要喜歡才行。
課間休息時，鄰座幾個人聊起來，其中兩位是研究生，畢竟現在一些好的學校，招聘老師的學歷起.點很高，而裴雅雖然只有本科文憑，可她的大學本身很霸道，便有人問起，為什麼不考研。
總不能說，是因為媽媽希望她先找個地方上班，然後趁著年輕，嫁給有錢人。
只能違心地應付：“我喜歡做老師，做了兩手準備，去年考研沒考上，剛好應聘成功，我就先工作了。”
這說法大家能接受，都是為了將來做了好幾手準備的，於是同學之間互相留了微信，再往後他們的培訓就會分科目，不太有機會再見面，但以後可以在微信上分享一下工作心得。
裴雅還沒反應過來，微信好友就一下子增加了二十幾個人，邊上的同學對她說：“再弄個手機號碼，一開學你的微信就要加學生家長，工作還是和生活分開的好。”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其實原本她微信裡，都不夠二十個人，今天一下子加了這麼多，她都不知道誰是誰。
只能把小夥伴的微信群置頂，再把唐嬌唐姚和林西成都置頂，這樣看著，舒服多了。
培訓點沒有安排午餐，中午大家結伴去找地方吃飯，自然也拉上裴雅一起。
她雖然很不擅長與人交際，但能好好地“順從”，什麼事跟在別人後面就好，人家點拉麵，她也點拉麵。
這個時間，外賣騎手忙碌地穿梭在各大寫字樓之間，銀河這棟樓不允許外賣送進樓裡，騎手們只能在大樓下打電話催人下來領飯。
郭旭東剛結束了一場會議，因為接了個電話最後才離開會議室，獨自走過長廊，見左手邊一間小會議室的門半開著，裡頭有人在說話。
“以後碰到這種情況，你要跟我說，公司對加班是有規定的，我們部門不需要這麼拼，你要考慮到所有同事，你一個人這麼拼，難道其他人是混日子？公司從來不鼓勵員工拿命來做事，不要因為我上週表揚你，你就更拼了，要擺清楚自己的位置。這些話不太好聽，但如果沒人對你說，才更糟糕，你的確很努力很勤奮，但這裡不是學校，你能明白嗎？”
郭旭東本來沒打算八卦公司裡的人情世故，可忽然聽見那人說：“唐嬌，和同事相處是很重要的，你是個開朗活潑的女孩子，大家都很喜歡你，所以做事方面，還是多用點心。辦公室裡都是你的前輩，很多人在這個位置上做了好幾年，多聽聽她們的建議。”
裡頭有腳步聲傳來，郭旭東便轉身佯裝打電話，那位主管見了也沒敢過來打招呼，徑直離開了。
等她走遠，郭旭東才收起手機，走到小會議室門前，見唐嬌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看著有些可憐。
突然，她很不爽地踹了一腳邊上的辦公椅，結果椅子沒怎麼樣，她把自己的腳踢疼了，脫下高跟鞋捂著腳，疼得眼眉扭曲。
郭旭東忍不住笑了，但沒去打擾唐嬌消化她的情緒，安安靜靜地離開。
只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前，他停下腳步，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笑什麼？